商呈玉回眸,眼神克制在她身上扫过,“这条裙子很衬你。”
容向熙的常穿的衣服都留在公司公寓里,她身上穿得这件是商呈玉回国后见了空荡荡的衣帽间特意挑选了重新放置的。
“是你眼光好。”容向熙自如跟他商业互夸,抬步走过来,目光扫一眼已经搁置好的衣物,“公司事忙,我可能不会常常回来住,行李放在那里就好了。”
商呈玉没接她这句话,漆黑的眼眸望她湿淋淋的长发,“我帮你吹头发。”
他白皙修长的手扣在她肩膀,不容拒绝的姿态。
容向熙点了下头,坐到梳妆台前。
镜面光洁明亮,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
倒真像一对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
吹风机声音清浅,噪音很低。
商呈玉在她耳边平缓说:“太太,我并不在意你跟方助的事情。”
容向熙身形一僵,表情淡然,“不要随便往我身上泼污水。”
“哦,原来太太跟方助之间清清白白。”商呈玉长指捻着她乌润的发丝,慢条斯理说:“太太这么不愿意在家里住,我原以为是外面有人勾了你的魂,原来没有。”
“不喜欢在家里住,除了外面有人,还有另一种可能。”容向熙突然转过脸,直视他,微笑说:“因为檀园有我不喜欢的人,我想退避三尺。”
商呈玉神情不变,柔和抚她的脸,“是谁啊,我把他开掉。”
第38章 病重 总归是合格的障眼法。
容向熙到底还是没把话直接说开, 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她移开视线,“一个不重要的人。”
商呈玉微笑道:“既然是不重要的人,他做什么, 太太也不必太往心里去。”
“如果他对你的影响真的到了让你退避三舍的地步说明你还是在意他。”
容向熙扯了扯唇, 转身看向镜面。
商呈玉神情波澜不惊, 继续细致为她吹头发。
从镜中看, 他们还是一对鹣鲽情深的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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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是容向熙的生日。
就如同商呈玉所说的那般,这场生日宴十分盛大。
一直到几年后, 都是圈内津津乐道的话题。
容向熙对这场生日宴却没有太多印象——她重病的父亲还有遭贬谪的舅舅都来参加宴会, 这牵扯她绝大部分心神。
而且,一个不重要的人为她筹办的生日宴,即使再盛大, 也无法让她真正欢喜。
不过总要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
切蛋糕时,众人围观下,容向熙满目柔情让商呈玉为她戴上蓝宝石王冠——传言, 这是阿尔伯特亲王亲手为维多利亚女王打造的王冠,价值连城, 是忠贞不渝爱情的象征。
商呈玉微微俯身, 细致为她调整王冠。
清沉的声音传至耳边, “太太,表现得自然一些。”
似乎是提醒, 又似乎在警告。
容向熙望他的眼睛。
他的神情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一贯冷淡的眼神里蕴含笑意。
似乎还有微微的情意流露。
比起她, 他确实演技更为精湛。
容向熙缓了缓,下一刻,很自然调整出柔和姿态。
仰起脸, 双眸专注凝视他。
灯光下,她的眼眸比最名贵的珠宝还要璀璨莹澈。
她漂亮的眼睛里情意似乎要溢出。
很夸张,却让人动容。
商呈玉眸光微顿,手掌轻轻托住她下颌。
做预演之外的事情。
他俯身吻她。
容向熙怔了一秒,踮脚攀住他脖颈,回应他的吻。
外人眼中,他们何等般配。
没人知道,他们的婚姻已经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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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韶山的身体已经行将朽木,在强撑着看过容向熙跟商呈玉表现完夫妻恩爱后,他离开游轮,乘快艇回岸,返回医院治疗。
知道容韶山病情加重时,容向熙正将那座价值连城的王冠放在卧房内的保险箱,打算将它连同翡翠雕刻、帝王绿手镯一同搁在檀园艺术展览室里,让来访檀园的客人观赏这些举世无双的夫妻恩爱的象征。
李清源的电话打过来,语气仓促,“董事长在抢救,您要不要赶快过来?”
容向熙:“封锁消息,我马上赶到。”
商呈玉随容向熙一起前往,撂下满堂尊贵的客人。
容向熙状似关切问:“撂下那些叔叔伯伯不大好吧?”
商呈玉:“你想让我陪你吗?”
容向熙:“当然。”越是情况紧急,越得表示夫妻恩爱,以压住那些深潭之下蠢蠢欲动的势力。
“那还问?”既然她想,他当然会应允。
容向熙说:“意思一下,显得我像贤妻良母。”
言下之意,她其实并不想做贤妻良母,只是迫于形势,伪装成贤妻良母的样子。
商呈玉垂眸看她,说:“你已经是贤妻了。”
至于良母——
他凝视她明亮莹润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思考孩子的问题。
他们是联姻,孩子当然是一桩联姻中必不可少的存在,是联姻成功的果实。
但他并不喜欢孩子,也没有意愿让孩子继承所谓的事业——
经年之后,再鼎盛的家族也会陨落,所有辉煌的过往都化作黄土一抔,谁还记得谁?
不过,孩子,确实是巩固婚姻的法宝。
快艇临近岸边,天色暗沉,透出风雨欲来的凝重。
天色变化映在容向熙脸上,她的神情并不轻松。
商呈玉侧眸看她,“你似乎并不开心。”
容韶山命悬一线,她即将大权在握,脸上并没有即将掌控所有的欣喜,而是凝重深沉——或许还有悲伤。
他们坐上去医院的车。
车子驶入高速,融入夜色中。
容向熙回答商呈玉的问题,“他是我父亲,再不好,也是我父亲。”
她心知肚明,“这是对我母亲的背叛。”
商呈玉:“这很正常,商介民罹难的时候,我也表现得很伤心。”
他有意转移话题疏解她的心情。
“表现?”
京城里从来没有真正恩爱的夫妻,没有真正和睦的家庭。
容向熙可以猜测到真实的商家不可能是商载道致力维系的那般平和美满,但也没想到商呈玉的态度如此赤裸而不屑隐藏——装一装都不肯的吗?
商呈玉漆黑的眸看向她,“太太,有兴趣了解商家的事情吗?”
他神色温和,似乎她问,他就会讲。
容向熙却不想打开潘多拉魔盒。
容家的是是非非已经让她烦不可耐,她没兴趣沾染商家的是是非非。
她没有拒绝得很生硬,“我能猜到一些。”
言下之意,她既然猜到,他就不要说了。
商呈玉倒也没强逼着她听,要不是转移话题,他也懒得提起过去的事。
他望着她眼底因容韶山而泛起的伤色,“知道James Orbinski吗?”
容向熙好奇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提起精神回,“知道啊,全世界最著名的无国界医生,诺贝尔□□有力角逐者,是非洲抗击埃博拉病毒的英雄,最让他声名鹊起的一句话是——”
商呈玉打断容向熙介绍James Orbinski的话,“在他为世界贡献大爱前,你知道他是哪方面的专家么?”
容向熙当然知道,他是治疗容韶山癌症细分领域最顶级的专家。
不过,James Orbinski是国际主义者,共产主义者,一直奔赴在非洲、中东最危险的第一线进行医疗救援,在他心里,非洲儿童的命可比垂垂老矣的所谓权贵的命值钱多了。
用他的话说,救这些半截土埋身的所谓上层人士的命,是纯粹的浪费资源。
容向熙说:“你能请到他?”
商呈玉从不说无的放矢的话,既然他开口,那他就有办法把James Orbinski请过来为容韶山治疗。
“嗯。”商呈玉并没有解释他跟James有何渊源,只是说:“再厉害的医生也不能让枯木逢春,只能延长一段寿命。”尤其是容韶山的病情——
即使最乐观的估计,他也熬不到容向熙下一个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