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双茶棕色的眼睛,总是温润清和的模样,像早春三月的风。
即使在这样昏沉的室内,他的目光也不带任何侵略性,只是温和询问。
“随便。”
“我来安排。”
这句话似曾相识。
不久前,商呈玉似乎也说过,她没有往心里去。
此刻听到方珏的话,她心里才升起几分对生日的期待。
“不要订太大的蛋糕,我不喜欢吃甜。”
“不要请不熟的朋友,我不想在我的生日宴上看到太多陌生人。”
“预算也不用很高,你半月工资就足够了。”
“……”
她絮絮交代,方珏专注听。
她说完,方珏含笑垂眸,“我都记得。”
“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啊?”
容向熙仰起眸,明亮的眼眸直视他,唇角笑意柔和。
方珏微征。
容向熙抿唇笑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逾矩。
她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她不该对他这样笑。
只有她的丈夫,才值得她这么对待。
她不该把商呈玉才能享受的待遇给予另一个男人。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清醒?
商呈玉出差了。
而且,先背叛的,明明是他,不是么?
方珏克制得攥紧拳,作为一个深深了解她的人,他当然知道容向熙这种袒露的隐含引诱的眼神代表什么。
他呼吸微乱,在昏沉的、空寂无人的室内,抬手轻抚她发顶。
“昭昭。”他沉声唤,这是他从前唤她的称呼。
容向熙扬起唇,刚要讲什么,铃声响起。
是陈澍。
容向熙挂断。
脑子却蓦然冷静下来。
她在做什么?她是想拉着方珏跟她一起身败名裂么?
方珏还在看着她,目光粘稠,如醇厚的酒。
她抬手,打开照明系统。
光亮刺目的灯光充斥周身,击散刚刚在暗室里滋生出的旖旎暧昧的氛围。
“昭昭?”方珏疑惑蹙眉。
明亮的灯光下,容向熙望他的眼,冷静如同换了一个人,说:“我们不该如此亲昵,除非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拒绝跟我出国的offer。”
方珏神色凛然,也完全冷静下来。
他缓缓意识到,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在他毁约让她独身一人留学之后,他们彼此之间便有了高如天堑的隔阂。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他沉吟,“我有我的原因。”
“可以告诉我吗?”
“不能。”
容向熙后退几步,从被他身影遮蔽的阴影中走出。
她抬起眼,凝望他。
她当然知道原因是什么。
因为郁小瑛不满意他。
比起惹怒郁小瑛,他更愿意放弃她。
她知道那封被烧毁的情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自愿放弃爱她的权利。
“生日还过吗?”过了片刻,方珏轻轻问她。
容向熙勾了勾唇,“过,但要跟商呈玉为我准备的生日宴错开。”
她的回答如此轻描淡写,又满含恶意。
方珏忽然笑了,“昭昭,其实你并不在意原因,对么?”
容向熙说:“是,我并不在乎你因为什么放弃我,我只在乎你放弃我这个事实。”
方珏脸上笑意敛去,“我们之间,云泥之别。”
他似乎很想跟她讲一讲门第观念的话题。
容向熙不想听,一句话结束所有话题,“所以我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丈夫,而且——”她看着他眼睛,缓缓说:“我没有爱过你。”
.
陈澍电话过来是要檀园书房保险柜密码。
“BOSS让我从保险柜取一些东西寄送过去,柜子有密码,BOSS又在飞机上,我只好问您要了。”
容向熙说:“我没有开过柜子,不知道密码。”
“您随便猜一猜。”
容向熙不想随便猜,“你在檀园等着,我叫人过去开锁。”
容向熙回到檀园,陈澍已经走了。
他的胆子被吓破了,实在不敢跟老板夫人共处一室。
临走之前,发了信息,[太太,如果您打开了保险柜,请把保险柜第三层的工具盒寄送给我。]
容向熙带着开锁工人来到书房。
保险柜伫立在壁炉旁,她说:“直接开吧。”
工人有些犹豫,“您要不试一试密码开锁?这样的柜子,□□过一次,基本就废了。”
容向熙觉得也是,这也算夫妻共同财产,真的毁损了,她还不好像商呈玉交代呢。
“那好,我先试一试。”
人走了之后,容向熙走到保险柜前,按照自己设密码的习惯,输入商呈玉的身份证号后六位。
不对。
输入他生日。
不对。
……
捣鼓半小时,柜子还是没有打开。
容向熙微微一笑,不再管,打算明天就让开锁师傅把它拆了。
她心平气和去洗澡,心平气和躺在床上睡觉。
直到被闹钟吵醒。
才四点。
容向熙蹙眉关闹钟,界面弹出一条备注——飞机落地。
她揉了揉额心,侧身裹住被子,拨通电话。
她想,如果商呈玉不接的话,她就立刻闭上眼睡觉,决不打第二次。
“太太?”听筒里传来他清润的声音。
容向熙说:“一路平安。”
布达佩斯是上午,机场建在郊区。
开阔的草原上,天色苍茫,绿草轻拂。
商呈玉抬手制止要汇报的下属,“有事?”
没事。
但还是要找话聊。
隔着电话聊天沟通感情总比面对面容易。
“想问问你书房保险柜的密码。”她找了个理由。
“你的手机锁屏密码。”商呈玉说。
容向熙蓦然清醒了,“我有两个锁屏密码呢。”
总不能第二个也被他破译了吧。
商呈玉含笑,“第二个。”
容向熙:“……能不能尊重我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