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缓缓降落,汪明漪不明所以,看着儿子,“怎么了?”
商呈玉嗓音沉凛,说:“母亲,以后不要绕过我私自跟昭昭联系。”
汪明漪蹙眉,回望一眼身边的汪尔雅,期待她能给她一些解释。
汪尔雅做了个拉链封住嘴的动作。
汪明漪叹气,“好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不喜欢你难为她。”商呈玉注视着汪明漪不悦的神情,语气并没有缓和,一如既往淡漠,“母亲,你为难她就是为难我,你想让我一回家就跟昭昭吵架么?你有什么不满告诉我,不要去联系她。”
汪明漪讷讷,“我只想替你管教她。”
商呈玉掀起薄白眼皮,笑意不达眼底,“母亲难道觉得儿子是很无能的人么?”
当然不是。
汪明漪低下头,“……当然,当然,你当然不是。”
应对完这尊大佛,汪明漪立刻抓狂,“他到底发什么疯了!”
汪尔雅知道一些内情,但也不敢多讲,“您还是去修仙吧!山底下不适合您。”
叮嘱完汪明漪,商呈玉抬步往车边走,陈澍疾步跟过来,轻声汇报,“容董情况好转,很快便可以理事了。”
到了回程时间,车流缓缓挪动,车灯刺目闪出灼白的光。
最首一辆车依旧一动不动,车灯熄灭,在树下烙下安静的影。
商呈玉:“把这件事告诉太太。”
陈澍道:“您不是中立吗?”
商呈玉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当然是中立,但你们可以不是。”
言下之意,虽然他这个中恒集团领袖在容家继承问题上依旧保持中立立场,但他的属下却要尽可能帮助他的太太夺得继承人的位置。
“她太可怜了。”商呈玉敛眸道:“有我这样一个混账丈夫就够她受得了,其他地方得弥补弥补。”
陈澍咋舌。
他是经历了BOSS两段感情的人。
交往期间,容二小姐一遍又一遍说自己的童年凄惨,生活不幸,但BOSS从没觉得她可怜过。
相反是太太——
陈澍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太太可是从没有诉苦过,而且,她再怎么惨,也有郁家做靠背,境遇怎么也比私生女二小姐好多了。
哪里惨了?
.
眼见属于商呈玉的那架黑色劳斯莱斯已经远行,汪尔雅才不顾隔墙有耳,轻轻跟小姑姑说:“您知道吗?在嫂子之前,表哥曾经谈过一段恋爱。”
汪明漪点了下头,“我知道。”
当年,满京都知道,商呈玉身边有个宠得不行的小女友,九位数的珠宝说送就送,汪明漪当然有所耳闻,只不过没见过庐山真面目。
“是容逢卿。”
汪明漪蹙眉,“容向熙的私生女妹妹?”
汪尔雅说:“今晚她也在宴席上,您又把嫂子也叫来,王不见王,恐怕坏表哥好事了。”
宴会应酬那些贵太太的时候,汪尔雅一直留神着容逢卿动向,看她离席,汪尔雅特意让自己的助理跟上她,担心她走到不该去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助理一脸难色告诉她,“卿卿小姐去了商先生休息的地方。”
她还没有回神,容向熙已经到了。
而她的好姑姑正在对容向熙颐气指使,“呈玉醉了,在后院休息,你去看看她。”
容向熙缓步走了,只剩下一脸为难的她。
还好,今晚没出什么乱子。
如果真出现两女争一夫的局面,商家、汪家和容家的脸都不用要了!
汪明漪柳眉微蹙,“你表哥不会做这种事情,他既然娶了容向熙,就会好好对她。”
她还记得老爷子刚刚订下商呈玉跟容向熙婚约的日子。
之前,他们之间也有所谓的婚约之说,但那不过是郁家老爷子跟商家老爷子随口订下,并没有形成正式约定,而且,随着郁家式微,那份婚约越发隐没,渐渐没人提起。
可这一次,是正式商定好的。
商家按照旧礼,下了婚书,交换八字,往容公馆浩浩荡荡送了一街的聘礼。
她到商宅问儿子的意见,“你真决定要娶容向熙?”
她知道儿子一直不喜欢容向熙,那份口头戏言传到他耳朵时,还年幼的他便冷着脸,“不许再传这件事。”
等他成年,大儿子也说,“你好像不喜欢昭昭。”
他漫不经心,“单纯不喜欢太有野心的人。”
比起容逢卿,容向熙确实是太有野心。
几年之后,在听到她的问题后,他从紫檀书案后抬起眼,淡声,“是,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在丈夫和长子去世后,商呈玉成长得很快,她已经辨不出他的深浅了。
她看不出儿子对容向熙有几分情意,他清冷淡漠的模样,似乎不是即将娶一位妻子,而是要往商宅搬一盆花。
只不过是一盆价值万金的花。
她说:“不喜欢也没关系,谁家后院没养几个女人呢?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不要闹到明面上就好。”
是的,谁家的男人没有养女人呢?
连商呈玉父亲都不例外。
只是没有像容家闹得这么过,让私生子和情妇登堂入室。
“我没有意向进行一场多人婚姻。”他说:“不管如何,我们都要给容大小姐尊重。”
他掀眸看她,语气沉静,“母亲,您也要尊重她。”
“他会尊重你嫂子的。”汪明漪对汪尔雅说:“我当年受得那些苦他都看在眼里,应该不会让他妻子再重蹈覆辙。”
她不再谈儿子儿媳的事,问起侄女私事,“听说你爸爸打算让你联姻,你打算联哪家?”
“我爸爸挑的我都没看中。”
“胃口不小。”
汪尔雅道:“我打算嫁一个位高权重,没有情妇和私生子的男人。”
“京城里能满足位高权重这四个字的家族,一双手就可以数过来,加上没有情妇和私生子的,一只手都没有了。”汪明漪语重心长,“咱们的家世已经不错了,别再高嫁了,上嫁吞针,你看看我跟你嫂子是过得什么日子呢?”
平心而论,汪家巨富,也是名震一方的大家族,奈何钱权之间是天堑,家里再有钱,少了权力开道,那不过是砧板上的肉。
为了眼前的富贵变成长久的富贵,汪家致力于让女儿高嫁。
到了汪尔雅这一辈好一些,毕竟有了商家做靠山,家里的女孩儿婚假可以略略顺心,但汪尔雅从小便有雄心壮志。
她说:“我打算嫁郁怀亭。”
汪明漪怔住了,一会儿,她想了一想,发现郁怀亭除了年纪大一点,确实能跟“位高权重、身心干净”对上号。
自二十年前丧妻后,郁怀亭一直没结婚,孩子更没有半个。
“他比你大二十多岁。”
侄女儿跟容向熙同龄,要嫁给容向熙的舅舅。
汪尔雅不以为意,“这算什么,商老爷子比他第三任妻子大三十多岁呢,容老爷子也比他第三任妻子大二十多岁。”
汪明漪:“你只瞧她们风光了,她们的下场呢?”
汪尔雅说:“我不是她们。”
汪明漪回到云山后,便给容向熙打电话,“昭昭,尔雅疯了,你想个法子,让她别失心疯。”
容向熙正在书房加班,接到婆婆来电,她搁下平板,耐心问:“妈妈,怎么了?”
汪明漪便把汪尔雅想嫁给郁怀亭的事情告诉她,“你说,她是不是异想天开?”
容向熙摸不准汪明漪是真的谴责汪尔雅,还是借此试探她愿不愿意给汪尔雅牵线搭桥。
她不予置评,直到汪明漪图穷匕见,“这样吧,你改天带雅雅到郁家去看一看,兴许她一见到你舅舅,疯得就没这么厉害了,你说呢?”
原来真是让她牵线搭桥。
容向熙说:“好啊,刚好我也要去郁家,那约个时间,我跟雅雅一起去。”
这次试探结束了,下一份试探又开始,“昭昭,呈玉在你身边吗?我想跟他讲一讲话。”
她想知道容向熙有没有跟商呈玉吵架。
若是没吵架,她立刻便可以在听筒里听到儿子的声音。
下一刻,汪明漪听到商呈玉清沉的声音,“母亲。”
汪明漪放下心,随便胡扯两句,挂了电话。
商呈玉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容向熙。
容向熙敛眸接过,起身离开屋子。
她乘电梯,去了地下一层影音室,放了一部电影慢慢看。
过一会儿,影音室的橡木门轻推开一条缝,泄了一丝光涌进昏暗室内。
容向熙的目光依旧专注凝视在屏幕上。
有人步伐轻缓在她身侧坐下,气息清冽。
容向熙依旧没有看他,心神完全沉浸在电影中。
尽管这部电影她已经看了几十遍。
直到有人抬起她的手,轻轻往她手腕上套了个温凉的东西。
是一枚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