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难道,她要一辈子禁锢在端庄谨慎的壳子里吗?
她抓住傅召棠的手,问他,“你为什么酗酒又热爱极限运动?”
傅召棠反握住她的手,迎风含笑看她,“当然是因为傅家的男人祖传的短命。既然注定早死,倒不如活个痛快。”
容向熙说:“你这个理由劝服了我。”
她都签订遗嘱了,她还怕什么。
纵深水底,失重感令她兴奋又刺激。
这种失重感,只有深潜和太空行走可以带来。
随着越潜越深,她望见水底斑斓的草原 ,涌动的泉水 ,还有曾经被淹没的古城。
她还想更接近古城,傅召棠游过来,这需要充沛的体力和极好的平衡力。
他抓住她的手,带着黑色潜水手套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们隔着护视镜对视。
幽暗的水底,明明看不清彼此的眼睛,容向熙却能勾勒出属于他的散漫又温柔的笑意。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或许因为水下风景的美妙,或许因为对面的人。
第71章 夜谈 容小姐,你可以有更正经的猜测。……
回程路上, 容向熙靠在车里睡了一觉。
隐约间,她感知到车子半路停下来,傅召棠的声音低低响起, 似乎在交代什么。
接着是衣衫窸窣声音, 车子继续行驶。
容向熙睁开眼, 旁边的人已经变成傅漫云。
傅漫云脸上扬着轻盈的笑, “嫂子,我哥处理一件急事,我护送您回傅宅。”
容向熙说:“好。”
车子已经行驶到那棵葳蕤繁茂的古树下, 车窗融出绿影。
“有人要出门, 咱们让让路。”司机回头说。
傅宅大门前的门槛被佣人们轻手轻脚卸下。
之后,一辆漆黑加长劳斯莱斯自院内开出。
透过车窗,容向熙望见那辆劳斯莱斯车牌的[京A]标识。
是商呈玉的车。
傅漫云幽幽说:“现在, 也就商先生能得到卸门槛从正门开车出入的待遇了。”
“以前还有谁有这个待遇?”
傅漫云抿了下唇,“二哥可以。”
现在为什么不可以,傅漫云没有讲。
容向熙也没有问, 她看出,傅召棠兄妹都是谜语人。
傅召棠愿意跟她分享的, 只有风花雪月。
劳斯莱斯经过容向熙所乘的车时, 微微停顿。
车窗半落, 商呈玉自后车窗看过来。
傅漫云也立刻降下车窗,扬着笑脸, “商先生!”
商呈玉微微颔首,目光自傅漫云身上划过, 落到被她遮掩的人身上,他静静看了几秒,片刻, 他淡声,“傅小姐。”算是做出回应。
几秒后,劳斯莱斯驶离。
傅漫云将容向熙送到昆仑苑。
“容小姐,您好好休息,忙完之后,我二哥回来找您。”似乎刚刚跟商呈玉的遥遥一见对她影响颇深,傅漫云悄无声息改换了称呼。
容向熙点了下头,也不去问傅召棠的踪迹。
跟傅漫云寒暄别离后,走进院子。
昆仑苑是一座位于傅宅后山森林葳蕤中的清净院落。
周边,除了祭祖的祠堂,再没有其他建筑。
倒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容向熙疲倦至极,没有再观测地形,遣走了侍候的佣人,躺在床上,沉沉睡过去。
长途飞行加上潜水,就算铁人也遭不住,更何况,她一直不算精力旺盛的人。
不过她没有睡太久。
背上火辣辣的灼伤感将她痛醒。
容向熙起身,在镜子里望了望自己的背。
红肿一片。
就连手臂,也起了朱砂似的疱疹。
她是被晒伤了。
她揉了揉眉心,换了条傅召棠为她准备的裸背长裙穿上,不至于背部皮肤摩擦得太难受。
她不着急处理晒伤,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看商呈玉中午发过来的邮件。
刚看了开头,门被敲响。
天已经黑了,月光将幽深庭院照得清透。
容向熙亲自开门。
门后是两位老太太,手上分别端着一个银盘,银盘上是几瓶由青花瓷瓶装着得药膏,还有上药的刷子。
老太太口音很重,容向熙听不清她们在讲什么。
容向熙轻柔的声音响在静悄悄夜色里,“是谁让您过来的呢?”
她猜测不会是傅召棠。
一个在重伤中还要饮烈酒的人不会认为世上有人会脆弱到只是在游艇上吹吹风就会被晒伤。
老太太看出容向熙听不懂她们的话,没有继续讲,转过身指了指院子。
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清亮的月影,没有人。
容向熙拢了拢披肩,抬步走入院中。
步伐在半月门微顿,而后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要喂蚊子了。”商呈玉站在半月门一侧,清瘦身形笼罩在树木的阴影中。
他的影子跟高大乔木的树影融为一体,容向熙刚刚轻易忽略掉他。
容向熙转过脸,“你送的药?”
“是。”他慢悠悠从树影中走出,身影覆上轻柔的月光,面容清隽如玉。
他手里捏着一捧似花似草的零散绿植,发散着薄荷味清凉的香气。
“你晒伤了,不是吗?”他看向她。
他的眸光只克制看着她的脸,并没有看她身上被晒伤的部位。
但他如此笃定,还安排了专人来送药。
“一会儿,让两位妈妈给你上药。”
容向熙说:“你怎么知道我晒伤?隔着车窗看见的?”
她没有如从前那般对商呈玉像陌生人一样冷漠以对。
实在是,在这个处处充满着压抑与不稳定的傅家,商呈玉是她唯一让她觉得放松和可靠的人。
“即使我的视力还算不错,但也无法穿过傅小姐的身体看到你的晒伤。”他巧妙挑破傅漫云在车上极力掩蔽容向熙的心思。
容向熙微哂,“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商呈玉将手里那捧味道清凉的绿植递给容向熙,“我能在你身边安人,自然也可以在傅召棠身边安人。”
“哦。”容向熙已经习惯了商呈玉的耳聪目明,对此反应不大。
她垂眸望着那捧绿植,“这是什么?”
“七叶一枝花。”商呈玉说:“或者叫驱蚊草。”
“傅家有心思把园子修建得跟颐和园媲美,却不知道多种几株驱蚊草,钱只知道花在最不中用的地方。”他淡淡道。
容向熙垂眸嗅了嗅香气,笑,“你好像很看不上傅家。”
商呈玉看她,“如果你看了我让陈澍拿给你的文件,你也会看不上傅家。”
“我看了。”容向熙垂眸,不自觉握紧手中的驱蚊草。
“容小姐,建议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商呈玉慢条斯理道:“如果你看了文件,你就会知道,你原本准备要去的酒店是傅家产业,你现在住得这个地方是傅家用来招待未来家主夫人的客院。”
“你也会知道,你抵达傅家后的第一件事不该是去后院看戏,而是该拜访傅家现在当家做主的人。”
容向熙意识到自己确实做了蠢事,她很诚恳说:“好吧,我确实没看。”
商呈玉并没有询问她为什么没看。
他不需要她回答,他自己会查清楚。
“你说,傅家现在当家做主的人——”容向熙仰眸问:“现在当家做主的是谁?”
商呈玉低眸跟她对视,微笑着放轻声音,“我很想回答,但是,有人过来了。”
容向熙没有听到任何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