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紧绷又静谧的气氛陡然散了。
商呈玉的视线随着李璟的话落到容向熙发顶。
容向熙不能再装聋作哑,转过身,笑容扬起,毫无诚意说:“不好意思,这才留意到商先生,商先生不介意吧。”
她的表情说不出的生动鲜活。
商呈玉语气温润柔和,“当然。”
之后,他们没有话讲,电梯到站,商呈玉抬步而出。
电梯只留容向熙和李璟。
“你真是太不可靠了!为什么说那句话!”他不讲,她就可以从头到尾忽视商呈玉。
李璟:“我怕我会笑出声。”
“你觉得我很好笑!”
“倒也没有。”李璟沉吟,“感觉像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
“嗯?”
他慢悠悠说:“一、二、三、木头人不许动。”
容向熙:“……”
很好,她说他是小毛驴,他就回击她是木头人!
她打算跟李璟冷战十分钟,十分钟不搭理他。
但刚入门,他便告诉她,“公关部行动,你跟商先生离婚的消息开始发酵了。”
第64章 可笑 容总和方副总闹矛盾了?
容向熙对此早有预料。
根据双方集团联合公关团队制定的预案, 在离婚传闻首次大规模发酵后,坤泰集团与中恒集团将协同行动,分两轮发布强有力的联合声明进行“婚变传闻”澄清。
此后, 会有经过精心策划的、指向婚变可能性的新信息被逐步释放。而两家集团及商呈玉、容向熙本人将对此保持高度缄默, 不再发表任何公开评论。
——这一切的核心目标, 是最大程度地降低市场敏感度, 让公众与投资者逐步消化潜在信息,从而有效缓冲消息最终确认时可能引发的市场波动。
待市场充分消化预期、反应趋于平稳之后,容向熙和商呈玉双方才会正式发布离婚的联合声明。
“我知道这件事。”室内灯光亮起, 明亮刺目。
李璟看不出她的表情。
仅仅一句话, 便让她的表情由鲜活变得平静。
“还有一件事。”
容向熙踢掉高跟鞋,换上柔软的软绸家居鞋,“什么事。”
“容家家族理事会的顾会长告诉我, 几小时之前,郁夫人到家族理事会的保险柜里翻看了你刚刚立下的遗嘱。”
对于容家来说,家主换届立遗嘱是常态。
每任家主上任时, 都要交代好自己的身后事。
容礼仁和容韶山都是如此,容向熙自然不例外。
立好遗嘱后, 遗嘱一式三份, 自己的私人律师和家族理事会各存一份, 另一份存在大洋彼岸的瑞信银行里。
家族理事会的遗嘱储存地十分私密,存放在容家族地密室的保险柜里。
没有家主的权限, 任何人都不能打开。
但这并不对郁小瑛造成限制。
容向熙的所有权限,对她都是敞开的。
理事会的员工也没有阻拦郁小瑛, 只是在郁小瑛离开之后,尽职尽责向李璟汇报这件事,并发来自郁小瑛进入理事会到她离开视频。
以此证明, 除了郁小瑛,没有任何人进入那个地方。
容向熙脸色变了一变,她说:“前段时间,Linda是不是送来一只乾隆珐琅彩描金五龙玉壶春瓶?”
Linda是容向熙的私人收藏经理,主要负责为她拍卖古董瓷器珠宝优化资产配置。
“是。”
容向熙说:“送到郁宅。”她说:“我妈肯定知道我离婚的事了。”
她得送点母亲喜欢的东西哄哄她。
“离婚消息刚刚发酵,郁夫人应该不会这么快知道。”
容向熙说:“问题就出在遗嘱上。”
她缓声说:“遗嘱是我让律师拟定,指定继承人只有我妈一个,其他的按关系亲疏顺位继承,但我们这一脉,我没有孩子,除了二房那两个人,其他人都死绝了,所以最终我的遗产继承者除了我妈之外没有其他人,我死之后,我的遗产划掉属于我妈的那一部分,其他尽数归容家旗下的慈善基金会所有。”
李璟说:“如果你没有离婚,遗嘱上该有商先生的名字。”
容向熙点了下头。
李璟还是不解,“这么早,你就要立遗嘱?”
“这是以防万一。”容向熙眼眸明澈,说:“我的最终遗嘱当然不是这一份。”
容韶山的遗嘱,临终前不止改了三次呢。
.
翌日早上,容向熙接到郁小瑛电话,“有空吗?来一趟郁宅。”
容向熙说:“当然,我刚拍了好东西,正要给您送过去。”
“我看你是亏心!”
容向熙笑意温和听着电话另一边的疾风骤雨。
等郁小瑛骂累了,容向熙柔柔说:“我马上过去。”
走到电梯前,容向熙还有些心惊,她担心自己碰到楼下的邻居。
好在,楼层三梯一户,她没有昨晚那样的好运气遇见商呈玉。
到了郁宅,门前已经停了一辆车。
管家说:“方珏今天来看太太。”
容向熙不关注他,转而问:“瓶子收到了吗?”
“收到了,太太很喜欢,摆在卧室了。”
比起宋瓷,郁小瑛一直更喜欢清瓷,而且尤其钟爱乾隆瓷器。
据她所说,乾隆彩瓷,是艺术和审美的集大成者。
只有她这样懂行的人,才能看出乾隆帝审美的精妙。
审美精妙不精妙容向熙倒是看不出来,不过价格却是极为精妙的。
乾隆彩瓷,一贯是没有九位数拿不下来的。
门前,方珏正在花架旁浇花。
比起以往的斯文,此时此刻,他身上多了几分凌厉的精英感。
听群群说,方珏在中金可畏是“官运亨通”“直上青云”。
容向熙径直掠过他,抬步入内。
等她走了,方珏轻轻放下水壶,目光凝向容向熙的背影。
即使他站得更高了,也没有得到她更多的瞩目。
郁小瑛坐在窗边梳妆镜旁,正拿着玉檀木梳用力梳自己的头发。
她冷着脸,像跟谁较劲一般。
兰姨站在她旁边,一脸无奈看向容向熙,“瞧,你妈妈不知怎么着就生气了,晚上都没怎么睡,现在才起来。”
容向熙慢慢走到郁小瑛身后。
镜中映出两张相似又明艳的脸。
不过容向熙的五官要比郁小瑛更冷感一些,她遗传了容家人天生冷冽清介的骨相。
“我帮您梳,好吗?”
郁小瑛并不把梳子递给她,细眉挑起,“是谁勾引了你,要你非得跟商呈玉离婚?”
她压着声,“你根基不稳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刚走,你就要把另一座靠山也搬了,你有这个能耐单身匹马独掌大局吗!”
容向熙慢悠悠说:“可是,除了爸爸临死前帮了我一点忙,那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冷眼旁观,有时候还帮倒忙,您知道商呈玉喜欢容逢卿的事儿,谁知道他帮谁呢?”
“你是他的妻子,你难道还拿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吗?”郁小瑛蹙眉说:“连你爸爸都能看在我的脸面上扶持郁家,你难道不能让商呈玉全身心站在你这边吗?他不是给你爸爸派过医生吗?”
容向熙说:“一个医生值什么呢?真到关键时候,他绝不会站在我这边。”
“既然他不帮忙,我为什么要做他的妻子?为什么要做他的好好太太?我处处给他体面,他有没有像我尊重商载道一样尊重您?他有没有像我倾尽心力掌管商家内务那样问过容公馆的事情?”
“我做了太久的赔本买卖了,我现在不想继续赔下去!”
郁小瑛接不下容向熙的话,“一定有人勾引你!一定有导火索!”
容向熙沉默不说话。
郁小瑛扬声,“是不是方珏!”
兰姨吓得手抖,“怎么会,他哪有这个胆子?”
容向熙蹙眉,不想牵连无辜,刚要开口。
忽然,一句清朗的回话从门前传来,“是我。”
方珏刚刚浇完花,身上还带着残留的花香气。
站在门廊前,半边昏黄的日影落在他脸上,显得他五官深邃而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