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厍凌的性子,他绝不会纠缠。
他有很多选择。
任舒只是觉得,前面大雾一片不识人,一旦秘密结束后,只会剩下她一个人。
她不能再往前走了。
-
任舒在当天晚上飞去了北京参加第二天崔念念的订婚。
北京天冷,行李箱很小,她只带了这件黑色棉袄,去了之后苗佩玉又说订婚穿黑色不太好,找了件红色棉袄给她穿,有些单薄,任舒又怕冷,但她也没吭声。
她自虐似的想要自己记住这个天气,让她再也不要想来北京,想念苗佩玉,想或许有一天那个爱她的妈妈还会回来。
或许人都是会改变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正在约会的乔亦然还给她发来消息询问:【你不想去就不去得了,干嘛还非要给自己找委屈受。】
任舒回:【可能是我性格如此,总是要等到灯枯燃尽才知道痛,我妈妈今天很开心。】
乔亦然有些沉默。
怎么教会任舒怎么去爱,又没有教她怎么收回呢。
订婚宴包了一个酒楼,订婚仪式的全程她都没什么参与感,只是充当一个花瓶的角色,顺便被他们圈内的人指指点点。
倒是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上次去洗车看到的那个老板,一副吊儿郎当的大少爷模样,任舒在旁边听到别人叫他邹凯,北京城知名红二代,从小大院长大,跟赵家独子赵未决关系颇好。
只有短暂的对视之后,轻飘飘移开。
邹凯跟崔家算是挺远的远亲,来也只不过因为酒楼是他的地盘,意外看到任舒,啧了一声捞起手机给厍凌发消息。
【厍总您猜我瞧见谁。】
人没回。
【上次来洗车一起那个。】
【在哪?】
邹凯哎呦了一声,坐沙发上,胳膊肘撑着膝盖,趁火打劫说:【香港竞标下的那块地皮,让给我。】
【帮我照顾一下。】
“我靠。”邹凯瞬间人都弹射起来了。
目光盯着那女孩,眼睛简直要放光,订婚宴的主角敬完酒,苗佩玉穿得珠光宝气,满脸喜气,走到前厅那桌站在任舒身后,手指揽着她的肩膀说给人介绍:“这是我女儿任舒,在申城开了一家甜品店,现在在当地特别有名。”
任舒坐立不安,尴尬无处遁形,回头看了一眼苗佩玉低声揪了下她的衣服:“妈……”
对面男人笑着把目光落在任舒身上:“任小姐是很漂亮。”
她一瞬间觉得自己才是桌面那道菜。
任舒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只是松开了扯着苗佩玉的手,无力垂落身侧。
“她还没对象呢,小姑娘嘛,你们都互相认识认识。”苗佩玉拍了拍她的手,咧着唇坐在沙发上的几个贵公子,似安抚。
在这一瞬间任舒忽然不太认识她了,那个安静温婉气质出众的苗佩玉,或许在试图介绍她跟厍凌认识时,就已经在生活中被改变。
这样一想,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没能体谅母亲的不辞辛苦。
对面几个人抬酒杯,任舒也带着基本礼貌跟他们碰杯。
邹凯从旁边吊儿郎当晃过来,显赫家世让他瞬间成为视线中心。
“任舒?好久不见。”
任舒看着邹凯,还没从他的熟稔语气中反应过来,当下也只是说:“好久不见……”
苗佩玉看到邹凯,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这位是向来用鼻孔看人的爷。
邹凯表现得熟络,又朝着任舒眨巴眼,说:“上次她跟朋友……来,就见过几面,但不太熟,不过听说任小姐是做餐饮的,挺巧,加个联系方式说不准以后有合作的机会。”
倒是也没说是哪个朋友。
邹凯身边朋友也就赵未决那几个。
任舒就拿出手机跟他加了微信,表情没什么变动。
下半场邹凯被酒楼经理叫走。
临走时还朝任舒传了个飞吻,说:“任小姐下次组局一起吃饭。”
任舒说:“好。”
他走之后,旁边有几个男人过来朝任舒敬酒认识,任舒看到苗佩玉一副开心的样子,不知道被苗佩玉拉着喝了多少。
这样看来苗佩玉也没变多少,以至没看到旁人眼底的取乐八卦,以为他们真的有心相识。
胃里翻滚,任舒实在受不了中途去卫生间,没忍住抱着马桶吐了,饭前吃的醒酒药都吐了出来。
口腔里的腥臭味让她恶心,又开始一阵阵反胃。
任舒狼狈地摸了摸泛红的脸,甚至感觉自己身上都变得很脏。
外套单薄,手指冰凉,清冷的空气涌进来淡化了此时的气味。
她红着眼抬头看到卫生间狭小的窗外刺骨寒风吹进来,周遭没有声息,脑子变得迟钝起来。
下雪了。
任舒刚站起身想去漱口,听到走进来从隔壁间出来的苗佩玉喊着崔念念,推门的手指止住。
“宝贝,快一点,你爸爸还等着你切蛋糕呢。”
“姐姐呢?”崔念念问。
“估计先走了,先不管她,快点把蛋糕切了别让人等。”
任舒坐在马桶上,等声音彻底结束才离开。
酒精越来越上头,任舒感觉自己有些晕,低头打网约车回酒店。
她站在门口,又莫名觉得一切陌生,油然而生委屈。
可却没有哭,只是眼睛被风刺得有些酸痛。
车一直堵在望京,任舒没有雨伞,不想进去,也不好意思跟前台借,就蹲在门口柱子后面,缩着脖子犯晕。
其实她也可以跟上次一样不管不顾离开,但还是喝了,喝了很多。
而后隐隐听到叫她名字,声音耳熟,任舒抬起头看。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大衣风尘仆仆,脖颈围绕着黑色围巾,旁边司机给他打着雨伞,他揣着口袋,一身冷矜,低眸看着她。
“你蹲这里干什么?”
从他肩膀后溢出来的暖光照在她瞳孔中。
下雪天显得四周都很静。
任舒脑子空白着,看到他的一瞬间心弦被拨动了一下,被冻到没知觉的耳膜嗡嗡作响。
她缓缓低下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说:“跟自己躲猫猫。”
厍凌沉了口气,伸出手:“起来。”
任舒脸颊还很红,很明显的醉意。
她犹豫了一秒,仰着头看厍凌的脸,认真识别他表情里的情绪,没有讨厌,才抬起手腕,小心翼翼把冰冷的手指放进他的手心中。
男人手掌的温度烫得甚至有些灼人,让任舒忍不住想挣脱,又被紧紧扣住,起身后整个人掉进他怀里。
任舒被他的衣服包裹着,街道上雪下得很静。厍凌接过司机的雨伞,司机去开门,任舒就低着头,捏着他一半的衣服挡住被冻得泛红没知觉的鼻子,上车跟他一同坐在车后排。
车碾压过单薄一层的雪面上,驶入驰车走马的沥青路上。
车内开了暖气,一寸寸侵袭掉低冷温度,任舒脑袋发晕,歪着头靠在厍凌肩膀,还是好冷,一直往他衣服里钻。
厍凌歪过头瞧见她这副可怜劲儿,索性把外套脱了给她严严实实裹住,车内的空调也开得很高。
“开快点。”他说。
司机开车开得很稳。
厍凌看到手机里邹凯发来的消息,说酒楼是崔家在举办订婚宴,任舒喝了不少酒。
他从未查过有关任舒的任何事情,此时才忽然跟上次来北京联系起来,想起她上次醉醺醺打电话过来说,我妈妈以前,很宠我的。
也难怪当时他故意在群里说了那样没有礼貌的话,对方还是强迫任舒来跟他相亲。
他看的出来任舒不乐意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显然也没在妈妈面前过多指责他的无礼,才让后来苗佩玉坚持不懈联系撮合。
厍凌放轻手力扶着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车停在酒店vip泊车区,厍凌横抱着人下车,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进了电梯,封闭狭窄的空间,旁边站着一男一女的陌生人,任舒又在他怀里闹。
“干什么?”厍凌把人放下来,胳膊揽着她的腰面对面抱在怀里,俯视的视角清晰看到任舒湿漉漉的眼睫。
“你闹什么?”
旁边俩人不约而同抬了一下头,目光落在这对小情侣上,又默默低下头看手机。
任舒就不动了,大概没有意识到旁边的人,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贴着他赖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低声含糊说:“头好痛。”
说完又抱紧他,任舒嘴巴里一直都在说话,听不清在说什么,平常没见这么碎碎念的。
进了套房门,厍凌站在玄关,刚打开灯,人不老实地扒他衣服领口,往他裤子里摸,又把他拽得弯下腰,牙齿咬在锁骨的地方。
厍凌倒吸了口冷气掌住她手,她是丝毫没留情,狠狠咬完又在齿痕上舔,酥酥麻麻的,让厍凌没好气地想笑。
就这么站着任着她,笑了好几声,才把人扒拉下来。
“说什么?絮叨半天。”厍凌捏住她的脸,嫌弃移开。
除了弄他一脖子口水还能干什么?
任舒闷声哼了几声,从鼻腔滚出来的气,额头也靠在他胸口,有些安分了。
额头轻撞点了几下,又听到有声音在耳畔问:“知道我是谁吗?就跟人走。”
任舒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