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
“吃什么呀?”高云洲开着车问。
乔岭正要说话。
高云洲抢先打断:“不吃你那面条啊,大晚上的吃什么面条。”他问赵予维,“美女你想吃什么?”
赵予维说都行。
“那不然吃火锅吧。”
于是三人回市区吃火锅去了。
赵予维是三天后把高云洲的外套给了乔岭的。
那衣服她穿过,又沾着火锅味儿,她特地送去干洗了。
还衣服的时候孙今桃也在,她穿着衬衫和长裤站在在办公桌前。
茶桌对面的窗户下养着一缸鱼,缸子不小,鱼没几条,鱼身是通体透亮的薄荷绿夹带白色条纹,正在珊瑚丛里游来游去。
赵予维把纸袋递给乔岭:“麻烦了。”
乔岭收了袋子:“不客气。”
孙今桃很随意地问:“你们俩在进行什么交易?”
“一个意外。”乔岭说。
“乔总救了我一命。”赵予维道。
她像在和孙今桃解释,但这个解释显然不如不解释。
乔岭笑了一下:“举手之劳。”
赵予维没多说话,带上门出去了。
下午小组开会,孙今桃带头梳理了一下近期工作,最后安排赵予维:“予维你跟一下新接的午夜场,时间是晚了点儿,但场地就在公司,挺安全,辛苦了。”
赵予维说不辛苦。
孙今桃有意无意,她不去想,想也没辙,官大一级压死人,非要想不如往好处想,至少熬夜加班费多。
公司午夜场直播是卖速食产品。
加班第一天她和运营在棚里守着,边看主播吃螺蛳粉,边给自己也煮了一包螺蛳粉。
有的吃有的赚,她觉得还不错。
除了回家晚点儿,她到家的时候睡着的赵圣卿被吵醒了。
赵圣卿打开灯,睡眼惺忪看着她:“怎么这么晚?”
她说加班:“最近都会这么晚。”
赵圣卿:“当初找这工作不是说好的不怎么加班么?”
“公司在发展啊,领导要我加我还能不加吗。”赵予维边换鞋边歪了头盯着赵圣卿,“要不然我辞职单干?”
赵圣卿抬脚往厕所去了,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连干了两天,她已经得心应手,第三天的后半场还打开棚内的折叠椅小憩。
收工的时候几个同事见她睡着了就没叫她,还拿了毯子给她盖上,她却在他们走后十分钟左右醒来。
那会儿已经后半夜,她看了下时间,拿了包匆匆撤离。
公司楼下一百米处有个微型小广场,有商家在临街处安装了一座旋转木马。
她早上走的晚了点儿,来的时候没进车库,就把车停在了旋转木马对面的巷子里。
大马路上没有人,只路灯下偶有汽车经过。
刚走到旋转木马附近时她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影,这人从白马造型的木马后面走出来,他穿着短裤和拖鞋,宽松的衬衣扣子错位扣着,衣摆一边高一边低。
赵予维没有多看一眼这人及脖颈的花白头发和胡子拉碴的脸,她目不斜视调了个头,往返回公司的方向走去。
这个方向比巷子安全,起码临着灯火通明的大马路。
她内心很慌但也只是步伐加速,唯恐跑起来会刺激身后的人,直到再次刷脸进入主楼。
她在闭合的玻璃门里看见这人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果然跟上来了,她心跳如擂鼓,乘电梯返回了公司。
她走去工位开了台灯,后怕地坐在椅子上,可就在这时候,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和临街的空旷比,室内的脚步更令人窒息。
她整个人都懵了,身体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轻飘起来,几乎是无意识地抄起桌上的硬盘反手就是一下。
这一下打得涵养极好的乔岭捂着脸蹦出个脏字儿。
赵予维更懵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加班呐……”乔岭皱着眉道。
五分钟后,乔岭办公室。
热水器在墙角发出嗡鸣,乔岭拆着泡面:“你们从棚里走的那会儿我听见动静了,只是没想到你会回来……身手不错,换个工具我今晚得交代在这儿了。”
赵予维出手的时候他往后躲了,没完全躲过,坚硬的塑料壳刚好顶住颧骨,那一块的皮肤没破皮也没红,五分钟之后的现在直接变青了。
赵予维很抱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
乔岭说:“刚经历了那事儿,这反应正常,女孩儿就得防范意识强点儿,你还可以更强,比如不回家在棚里睡一晚。”
“那不行。”赵予维说,“那我爸得睡不着了。”
乔岭把泡好的面往茶桌上放着,他看了看腕上的表:“你不回家你爸也不睡?”
“睡不踏实。”
“那吃吧,吃完送你回去。”
赵予维拿着小叉子拨了拨面。
乔岭看出她的犹豫:“怕胖?”
“不是,晚上直播那会儿我吃了一包螺蛳粉。”
乔岭:“……给我吧,正好饿了。”
赵予维就在旁边陪他吃面,他没吃几口忽然想起来,从茶桌上的纸盒里掏出两粒话梅递给她。
赵予维:“你还吃这?”
乔岭:“泡茶用的,完了你也试试。”
赵予维嘴上应着好,心里是拒绝的,她一直不明白看上去清清淡淡的男人怎么老喜欢奇奇怪怪的尝试。
那话梅是一颗颗独立小包装,她把两颗攒一块儿塞进了包里。
乔岭看见了:“舍不得吃啊?”
“不是。”她淡定道,“我减肥。”
“……那螺蛳粉算什么,减肥餐?”
赵予维扭头,看见他嘴边挂着的笑。今晚的乔岭似乎很喜欢揶揄人。
再回家的路程十分顺利,路上就没几辆车。
赵予维熟门熟路掀开扶手盖:“提神醒脑吗?”
乔岭说不用:“刚填饱肚子,清醒得很。”又说,“你吃吧。”
赵予维:“我也清醒得很。”
不仅清醒,还挺高兴,她甚至怀疑老天不是派孙今桃来阻碍她的,似乎是来帮她的。
乔岭按她说的路线把车开进她家小区。
“这小区绿化不错啊。”他说。
“几号楼?”他又问。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扭头一看,赵予维歪在副驾驶睡着了。
先前才说清醒得很,这就睡着了……
乔岭把车靠边停下,车顶正好是盏路灯,后半夜沉寂得连飞蛾都不绕着光圈飞舞了,较白天降了温度的空气带着点儿流畅的清爽。
车窗几乎全开着,他往窗框上枕着胳膊,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想了一下又把烟盒塞了回去。
窗外是球状大叶黄杨,他不经意间看见一只瓢虫在叶片上爬行。灯光把虫身照得发黄,也看不清它背上有几颗黑点。
它顺着叶片爬上茎秆,又沿茎秆爬到上一片叶子。它翻越好几株茎秆,终于离乔岭的视线越来越近。
乔岭正打算数一数它背上的黑点,看看它究竟是不是七星瓢虫,哪知这虫却跟逗他玩儿似的不横着向前了,挑中某一根茎秆便纵向钻进绿植的深处。
他还盯着瓢虫消失的那一片,看它会不会再爬出来。
他盯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铃声像炸雷一般忽然打破沉寂的夜。
赵予维迷迷糊糊捞起手机接电话,是赵圣卿打来的,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她透过挡风玻璃往外定睛一看,回复赵圣卿说已经到楼下了。
挂了电话后她问乔岭:“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
乔岭:“刚到。”
赵予维和他道完别就下车往家去了。
他启动车子准备往回返。路灯下茂盛的绿叶间那只消失的瓢虫又爬了出来,可他哪里还记得要去数它背上有几个星。
第二天一早,乔岭召集大伙儿开了个临时会议,会议主题是关于夜场直播的。他吩咐夜场排班以男性为主,女性只是替补,又叫人腾出间屋子当休息室。
“休息室只供夜班的人用,直播那边不是还有空间么,架一隔板,弄一折叠床,夜班的男同事就睡那边。”他叫叶适东,“老叶,你和保安沟通一下安保的事儿,再去派出所报个备。”
这个举措获得一致好评,散会老半天了,小陈还一直夸老大真好:“就是不知道脸怎么青了,女朋友打的吗,女朋友这么暴力?”
另一个说:“没听说老大有女朋友啊。”
又一个说:“对啊,有也不能这么暴力吧,他能找这么暴力的人?”
赵予维听在耳里,内心深处莫名暗爽,以致于她把本来想解释的话全吞了回去。
就这样,她没上几天的夜班因为公司改制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