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聪:“你可别小瞧风,天干物燥,但凡有点儿火引子,大风刮过,小火苗都能蹿出好几米高呢,这就是煽风点火你知道么?”
俩人你来我往交谈着,一点儿不知道这火烧的是自己家店。
赵予维往楼下停车时心里是很慌的,这火烧的哪是什么物件,烧的全是她的心血。
店面房东是个老大爷,早站在消防车前心急如焚了。
看见赵予维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闺女儿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看看这烧的,怎么能烧成这样儿呢!”
围观的邻居中有人道:“线路老化啦,我早就跟您说过,让您换了线路再租给别人,您就不听我的。”
老爷子不觉得是线路的问题:“你胡说!我租之前专门找人看过了,线路是老了点儿,但性能方面没有一点儿问题,要是有问题我哪敢租给别人,这烧的是别人的店,不也是我自己的房子么!”
聪聪焦虑极了,问赵予维:“这可怎么办啊老大?”
赵予维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抬头望着迷雾似的浓烟,觉得那些黑的、青的、弥漫的,有整个天空那么大。
李之叙看见她回来了,从街对面的屋檐下匆匆跑来。
他怀里抱着俩设备,灰头土脸对她道:“太晚了,我来的时候已经烧起来了,我不知道哪些是最重要的,只能能带走哪个就带哪个了。”
赵予维感觉心脏是停掉的,她眼睛里已浮不出焦灼。
李之叙说设备,她就想起车里的那些设备,唯一庆幸的应该就是今天带着一堆设备出外景了吧,可如果今天不出外景,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火灾。
自从辞职单干,她觉得自己还是挺能抗压的一个人,原本为维持工作室的正常运营就够她烦恼的了,今天这一单意外给了她一些新的启发,她正打算回头再好好儿规划一下。
这下可好,这一天还没过完,一切就都归为原点。
第31章
赵圣卿已经极力克制了, 还是没忍住怨了她几句,说她瞎折腾,班儿上得好好儿的非得出去, 干到现在可好, 白干。
梁小洁拍了他几下, 让他别说了,为了避免气氛更僵,他站起来回房间了。梁小洁安慰了赵予维几句, 建议她要不然重新找个班上算了。
她对待烧毁的店还没拿下主意,但对这事儿倒坚定, 她都走出来了,万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梁小洁说:“那你现在怎么办,再找地方再开?”
赵予维想了想手头的资金,没说话。
梁小洁看出她的犹豫,也犹豫了一下才说:“李家那孩子不是给你重新找了个地儿么, 我听他爸说房租物业都谈好了,就差搬进去了, 你是什么想法?”
赵予维:“白搬的呀,那地儿贵,我负担不起。”
梁小洁:“……这事儿就看你怎么想了,要是双方都有那个意思,负担不负担的,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那个意思该负担也得负担啊。”
“那你对他是有那个意思还是没那个意思?”
赵予维听明白了, 还扯什么负担不负担, 这才是梁小洁想打听的重点。
她想了想道:“好像始终差点儿意思。”
梁小洁:“我跟你爸都觉得那孩子不错,性格开朗,事业也好……你也别老跟我们犟, 琢磨琢磨我们的意见呢?”
赵予维:“我又不是和你们犟才对他差点儿意思的。”
梁小洁不和她废话了,还是觉得她犟。可不是犟么,犟着单干,单干黄了还犟,劝她考虑考虑个人的事儿也不听。
梁俞枫倒是很听她的话,他自己先前那一摊子差不多都搞定了,这会儿跑前跑后帮赵予维的忙,只是连选了好几个地儿赵予维都不太满意。
又过了几天,赵予维在和李思璐合计之后租了个单间。她本来连单间也不想租的,修片的活儿在家里就能完成,但没有门面就没招牌,没有招牌只做线上是缺乏客户信任度的。想来想去她还是租了个便宜的小门面,别的不说,总得先把火烧的损失和员工的工资补齐了。
那门面的选址比先前更偏,面积也是真小,好在她自己会摄影,老破小门面也能拍出时尚大气感。
火灾的当天乔岭就听叶适东说了这事儿,他听了之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叶适东摸不清他这个追求的方法,问他:“都火烧眉毛了,您不着急嘛?”
他道:“着急没用,赵予维什么人你也了解,从入职万隅到现在,天大的事儿都是自己解决,成长也好锻炼也罢,她想怎样就怎样吧,某种程度来说,这种经验反而对她有利无害。”
过了两天叶适东又说:“我可听说了啊,王文焕那外甥整了套房子给她用,装潢都弄好了,和原来她弄的那工作室一模一样。”
乔岭愣了一下:“这么快?”
叶适东说他:“知道人快还不抓紧着点儿。”
他笑:“快有毛用,架不住人不去啊。”
叶适东“嘿”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她还真没去!要么说你俩是老搭档呢,默契还是在的。”
一转眼,小年到了。
天快黑的那会儿赵予维还在店里忙着,李之叙去的时候还是带着花儿去的。
赵予维招呼他去墙边的椅子上坐。
他往椅子上坐下,脑袋枕在抬起来的胳膊上:“你这儿暖气不怎么好,找人给你弄弄吧。”
赵予维:“不用,基本都拍的外景,在这儿待的也少。”
李之叙:“这也不用那也不用,我还有什么用啊?”
赵予维顿了一下:“这和你没关系啊。”
李之叙沉默一会儿道:“地儿都给你找好了,一比一装出来的,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要,都说了你要过意不去可以再把钱慢慢儿还我。”
赵予维说:“慢慢儿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怕什么,我又不走,你也不会跑,就慢慢儿还呗,再说我也不在乎这些。”李之叙懒洋洋地躺了一会儿,收了胳膊站起来走到长桌前,“今儿小年儿,晚上上我家吃饭吧?”
赵予维想也没想:“干嘛上你家吃饭,小年夜不应该都在自己家吃饭么。”
她摆弄着设备,因为采光不好室内头顶亮着灯,她浅埋的脑袋往灯下一遮挡,木纹理桌面投射出一块阴影。
李之叙看着她抬了抬眉毛:“玩儿游戏还是得适度哪,玩儿过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啊。”
赵予维专注手里的活儿,没抬头:“什么游戏?”
“你啊,非得我说出来。”李之叙俩手撑在桌面,“每次好好儿的,一提到关键的事儿你就往后退,那也不能老撤退啊,不得往前走走啊?”
赵予维手上顿住了,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她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李之叙露出茫然,茫然之后是意外:“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每次约你吃饭你也没拒绝啊,找你一块儿办事儿、去什么地方,你不都跟我一块儿去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也顿了顿,“你别说没那个意思啊,我对你什么心思你是明白的,你喜欢进一下退一下的玩儿,我也都配合你,可别到头来说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赵予维道:“我们俩以前是同学,现在也是朋友,和朋友一起吃饭办事儿我觉得挺正常的,我没有对你做过超过朋友界限的事儿,也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暧昧话,你是真的误会我的想法了。”
李之叙动也不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听见不怎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了一下:“怎么个意思,合着全是我误会了,你都知道我,但是没那个意思也不拒绝我,我就不理解了,这是什么?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并无笑意,脸上那点余留的笑也因放松下来的肌肉变得深沉。
赵予维没来由的心里一悸。
空间狭小,她直觉应该往外走,但刚转身抬了脚,他就横过来挡住了出去的路,她另一边紧挨着墙,就这么被堵在里面。
“不至于吧。”她带着点笑和气道,“本身这种事儿就需要沟通,之前是没聊到这份上,现在聊到了,我就实话实说,没利用过你,也没骗过你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呢?”他不让开,质问她,“咱俩相处时间也不算短,现在才说对我没意思,玩儿我呢?”
他这句话似曾相识,像记回旋镖扎中她脑海中的某根神经。事到如今,她竟然也成为了别人眼里进退不明的人。
但是仔细一想,又不一样,她并未向李之叙释放过能够进一步的信号,就连两次租房都被她推得一干二净。李之叙自己的理解应该也是有偏差的。
她还是觉得应该先出去,站在敞开的地方。
“出去聊吧。”她对他道。
李之叙不让开:“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出去哪儿?”
他边说边朝她脖子伸手,赵予维往后趔了,但赶不上他伸手的速度。他倒没干别的,只是把她毛衣上挂着的项链吊坠翻了个个儿,那坠子底朝上了,他给正了过来。
先前赵予维和他接触,认为他虽然有时候狂傲了点儿,但总体挺好的,待人接物都挺爽快,除了做决定时有点儿以自我为中心,倒也没其他令人反感的地方。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挺抗拒和他肢体接触,其实这都不算真正的肢体接触,可这份亲昵让她心里发毛,别别扭扭很不得劲儿。
“你说吧,我听着。”他目光又变得柔软,声音也比刚才低了些,但是人还是挡在那儿,并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
赵予维越发觉得应该先出去了,但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告诉她硬碰硬铁定是要吃亏的。
比起他平时彰显的倨傲,这会儿的他虽然挺和气,却像某种不协调的动物,皮毛也许柔软,气场却是阴鸷的。
赵予维脑海里正旋转着“该怎么办”。
门口忽然传来人声:“干嘛呢?”
乔岭穿着件大衣,一双清亮的眼睛在薄薄的镜片后面往屋里看着,他似刚理了头发没两天,瞧着比上回更有精神气儿。
他往屋里走着时李之叙挪开了支在桌上的手,他站直了腰,脚也让开了。
赵予维风一样从他跟前掠过,是贴着桌沿往外走的,终于走了出去。
“吃饭了么?”乔岭问她。
“没呢,正要去吃。”赵予维说。
“一块儿吧。”乔岭看了看李之叙,“一起?”
李之叙:“行啊。”
“我就不去了。”赵予维说,“我爸妈在家等我呢,我回家吃。”
乔岭顿了顿,问她:“门口没见你的车,怎么回啊?”
她说:“骑车来的。”
她边说话边拎了包,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拿了桌上的相机塞进包里,再往外走时李之叙和乔岭也都随她出去了。
她去了隔壁居民区里的电动车蓬,在那蓬里待了近十分钟才又往外走,走的不是前门,是后门。
后门出去连着大路,她沿旁边的步行道走到路口拐角,然后伸出手打车。她挎着个小包,包的容量并不大,一只相机就塞满了。
她把包挎在肩上时还不觉得沉,一伸胳膊,包带顺着肩膀滑至腕上,沉重的分量压下去,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的心跟随滑落的包一紧,下一秒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把包接住了。
乔岭轻巧抓起包带:“警惕性退步了啊,身后跟着个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