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陈逢靳手掌托着Ipad,点进萧明匿名传给他的文件以及图片,微微低眸,一边利落敲字,一边问她:“所以,孙薇薇戴走的那条项链真的对你很重要?”
应该不止是重要。
赵雾嗯了一声,开始陷入回忆,“是我妈妈遗失了的项链,对她有非常特殊的意义。”
本以为十岁之前的记忆会很模糊,没想到,竟如此清晰。
那段场景像是打了柔光。女人面庞温柔,笑着说:“雾雾,要不是那项链啊,你爸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幸好,不然妈妈可就没你了。可惜啊......
”
女人抱着她晃呀晃,突然见小赵雾圆圆的脸蛋鼓了一边,嘴角残留一抹奶渍,伸手一擦,嗔道:“瞧你的牙,少吃糖。你爸啊,真是太惯着你了。”
此刻,厨房探出一头,男人坚毅帅气的脸挂着笑,“今天就给了乖乖一颗大白兔奶糖,千真万确,不骗你!”
“我的意思是数量吗?!”女人怒瞪他一眼,“天天吃一颗,也容易蛀牙!赵越柏,你能不能重视下孩子的牙齿健康!”
“好好好,我知道啦。”男人认错,软声:“我以后经过你同意再给她糖,行不?”
“那还差不多!”
赵雾攥着刚刚剥掉的大白兔糖纸,好想回到那年。
爸爸妈妈还没有离开她。
陈逢靳闻言,手指顿了下,偏头凝视着她,眸光涩然。
陈大少爷张扬二十几年,天不怕地不怕,哪次如眼下般不知所措,他清楚赵雾多在意她妈妈。
他却发火给摔碎了。
“对不起。”咽了咽发涩的嗓子。
赵雾眼眶酸胀,泪却是流不出来了,她轻微地摇摇头,半是感慨,“今天孙天翔告诉我,那是假的。”
心情难以言喻,她说不清是失望更多,或是庆幸更多。
“照片有吗?”陈逢靳快速将Ipad屏幕切换至白板。
他当时气得根本没仔细看项链。
“有。”赵雾没见过实物,毕竟是她妈妈结婚前不久在老家掉的,忽然之间,翻遍整间屋子,都找不着。
那会她没出生呢。
她唯一一次去妈妈老家,是外婆打电话,说是找到了项链。
结果是场骗局。
外婆不同意妈妈的婚事,不喜欢赵越柏,连带着不喜欢他俩的孩子。
赵雾因此差点掉下池塘淹死。
照片有些年头了,像素模糊,不过大致形状是可以辨认的。
陈逢靳观察得很仔细。
两指放大又缩小,来回数遍,和她解释:“这块吊坠,是玉,质感绝非是普通的玉能做出的,上次我摸到的那块跟它没法比。”
语毕,握着笔,寥寥几笔,勾画出项链的细节图。
赵雾注意力瞬地被转移,惊讶:“你会画画?”
陈逢靳将磁吸笔贴回一侧,瞥了一眼她,模棱两可:“算是会吧。”
随即说:“我给你复原一条一模一样的。”
他极快地牵了下唇,“相信我。”
赵雾没怎么犹豫,点点头。
“你仔细听。”陈逢靳放了一段录音文件。
他做了降噪处理。
整整十五分钟。
中途,外卖到了。
暂停了会儿,又接着听。
经由眼镜男的叙述,整个事件逻辑线清晰了许多。
“孙薇薇不是他杀的。”陈逢靳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屏幕,“你之前提过,孙薇薇跟你说,她对不起你。所以,应该是她意外得知了什么事。”
“她男朋友?”赵雾问。
“不一定。”
他平淡分析:“警方正在搜查孙薇薇男朋友,照这速度,应该快要落网了。”
赵雾哦了一声,食指勾着环扣一拉,滋啦,罐口冲出一阵气体。
“喜欢喝酒?”陈逢靳盯着她被易拉罐的环弄红的手指,情绪不明地问道。
“一般吧。心情不好喜欢喝。”
她把一罐啤酒递向他眼前,“你喝吗?”
百威啤酒。
目光一扫罐身上的字体,陈逢靳默不作声地接过。
若是萧明在这多半是得调侃他的,陈大少爷对吃喝的要求格外高,他别墅内有一展柜,收藏着各种好酒,价格最低都是五位数起步。
外卖也是点私厨高级餐厅,跑路费得几百上千,已然成为常态。
赵雾倒是没什么概念,她印象里,陈逢靳不是特别在乎这些的,穿的衣服不全是奢侈品牌,饰品更别说了。
其他的话,除了他经常几天换一辆豪车开,便看不出他多有钱。
要知道她如此想,萧明绝对蹦高了哈哈笑。他哥在美国待了好歹六七年了,身上穿的大多是国外知名潮牌,在国内可以说是小众。
但价格不小众,光赵雾穿的那件卫衣就四五万了。
蒙在鼓里的赵雾并不知情,她觉得顶多也就四五千吧。吃饭的时候,还不小心沾了两滴油渍在衣服上。
“别擦了。”陈逢靳满不在乎,直接握住她的手腕防止她接着擦。
“对不起啊。”赵雾蛮不好意思,这卫衣是白色的,油渍看着特明显,洗不干净,他极大可能是不会穿了。
“没事。反正我不想要了。”
“贵吗?”
“不贵。”陈逢靳不太记得住了,他随便给了个价,“四五百。”
赵雾一脸怀疑,主要是这面料,顶四五百的衣服好几倍。
慢悠悠道:“那性价比挺高。”
当陈逢靳意识到赵雾醉了,是她猝然抓走他的烟盒,从里抽了支出来,然后找打火机。
打火机在陈逢靳手边,她一瞄见,伸手去拿。
纤细手指刚触到金属打火机时,一只筋骨分明属于男人的手覆了上去,她的指尖在他掌心下。温度融合,一时分不清是谁的更烫。
赵雾缩了下手,没成功。
男人扣着她,把打火机率先捏在手里。
“会抽烟?”陈逢靳撩了撩眼皮,边盯着她,边玩转着打火机。
赵雾喝了三罐啤酒,介于不醉和醉之间,是迷糊的,但不至于不清。
她嗯一声,点点头,“会。”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一吧。”她回想了会儿,确切道。
陈逢靳眉峰一挑,挺久,他状作不经意问:“谁教你的?”
“没人教。”
她是那段时间很忙,晚上熬通宵赶课业是常有的事,压力大,借尼古丁达到短暂放松的状态,因此烟瘾不算大,偶尔几个月一两支。
当年高考,赵雾赶上发烧,状态比往常差了些。查完分数,她其实没多大意外,跟她估分大差不差。
区别是,进北城大学一般且自己不擅长的专业和进川城大学最好的专业。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学得相当吃力。
比起专业好坏,逃离川城逃离钟芳一家才在她的第一要位。
两千七百五十公里,自父母离世,到高考毕业,她走了八年。
赵雾低头,轻咬烟嘴,贝齿半露,唇瓣是淡淡的粉色。暖色灯光投映下,脸略显朦胧,柔和了些许的疏淡感,添了一分魅。
是她很不一样的另一面。
倏地,陈逢靳凑近,按着打火机,为她点火。
一抹火光倒映进两人的眸中。闪烁,跳跃,像是两颗星星。
很久没抽,比较不熟练。须臾,赵雾下颌一抬,竟是冲陈逢靳吐了一口烟圈。
继而,她把烟熄灭,舔了舔唇,“不太好抽。”
“......”
陈逢靳是第一次被人朝他脸上吐烟,怔了下,随即唇角一扬,气笑了似的,手指扣着她的脸,“真没醉?”
“没有。”
赵雾低着头,摇摇脑袋,动作幅度过大,卫衣领口往下掉。
“坐好。”陈逢靳一扫,手指用力了几分,岂料她开始挣扎,半边肩膀露了出来。
简直对她毫无办法,他抓着她衣领,一拉,狠狠一咬牙,“故意勾我是不是。”
赵雾还真不是故意的,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有点醉了。
“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