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说不定应钧发语音过来,只是为了发泄情绪、从此跟她划清界限。
毕竟她完全不理他,甚至到了想拉黑他的地步。
点开,画风却是意想不到的深情款款:
“宝!对不起!你不要管别人说什么,我那帮朋友全是嘴贱的东西,那家伙要是再敢跑到你面前胡说八道,我就揍死他!
我没有觉得你吊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全程都是我一厢情愿。你不喜欢海洋调的香水,我现在不用了,你觉得我开的车太骚,我都换了,只要是你不喜欢的,我都改!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打扰你,所以我决定了,默默喜欢你。
没关系,你总有一天会发现我的好,我在等你回头看我的那一天!”
语音结束,空气静得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程泊樾泰然自若,气息很淡地哼笑一声:“看来不用给你报销,应该给你买一张返程机票,让你们当面聊。”
那倒也......不必。
温听宜摸不清这人具体在想什么,听他这冷嘲热讽的语调,她基本得知,这人不待见应钧。
应家一直在巴结程家,事实上却经常给集团拖后腿。
前段时间,应钧父亲托程家的关系拿到一个红头项目,前期好好的,后期却差点搞砸,是程泊樾手下的人在善后。
既然是程泊樾不待见的人,那温听宜也不能让对方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她不想让他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难哄,哄不好,就偷不到心了。
她严正解释:“我不喜欢他,你不要误会。”
程泊樾从容不迫,冷声问:“那你喜欢谁。”
“喜欢你。”她脱口而出,三分乖顺,九分的真。
兴许是她说得太过不假思索,反而露出破绽。
程泊樾似乎没被她哄到,撇过头笑了下,有点微妙的嘲弄。
温听宜轻咬下唇,本就零散混乱的思绪被他的轻笑撞了一下,更是收不拢。
程泊樾一言不发,覆在眉骨上的退烧贴变得温热。
从前连跟他对视都不敢的女孩子,现在长大了,在不了解他本性的情况下,就敢揣着坏心思接近他,被他冷冷一审,她就慌不择言。
但他竟然,连半点怒气都生不起来。
心底某块平稳沉着的领域,似乎也在被她撼动。
气氛僵持,又一条语音跳出来。
“宝,是不是程泊樾回国之后管你管得太严,你不敢谈恋爱?那你搬出来住吧,我给你买地段最好的房子,雇最好的厨师给你做营养餐。”
“......”
温听宜想关机了。
程泊樾毫无情绪起伏,字字轻缓:“看来今晚这场病生的不是时候,耽误你发展感情了。”
这人语气怎么怪怪的。
“你误会了,我真的不喜欢他。”遇上一个这么固执的追求者,她也很为难,“我回去之后会跟他说清楚的,不会让你不高兴。”
他像是否认:“我不高兴?”
“你不是看他不顺眼吗?”她一本正经地嘀咕,“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处理方式已经试过很多种了。
每次跟应钧说自己有了男朋友,对方都不信,如果要快刀斩乱麻的话,必须有个实实在在的男友出现才行。
“程泊樾,要不你......”
她想说,要不你帮我个忙,就说你是我男朋友。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险些宕机。
还是算了吧,连他的心门都敲不开,怎么可以提这么贪心的要求。
她话
说一半,程泊樾等不到下文,似乎有点不耐烦:“你说什么?”
温听宜倏然醒神,摇头:“没什么。你休息吧,如果你睡着了,我会帮你换一次退烧贴的。”
她小心翼翼站起身,作势离开,没说今晚是要住在这儿,还是连夜返回京城,返回那个有追求者存在的地方。
转身的霎间,程泊樾又攥住她手腕。
强势的牵扯感,力量悬殊,步伐被男人收敛的力道狠狠绊住。
心跳滞了一拍,她茫然回过身,撞进他深暗难测的眼眸。
视线交织,程泊樾纹丝不动地靠在床头,撩起眼皮的瞬间莫名显得阴冷,她指尖瑟缩一下,听见他气息很沉地说:“哪儿也不准去。”
“陪我。”
第32章
温听宜心下一跳,感受着手腕边缘滚烫的温度,有点喘不过气来。
想不通,怎么有人能把请求说出威胁的感觉?
她原本想天亮就回去的,但看他这样子,她这两天应该没有机会走了。
冷飕飕的一个人,生了一场病居然更霸道,毫无虚弱感。
越来越难对付。
程泊樾攥着她的手,只用一点力气就让她无法逃脱。
被他攥疼了,她反方向扯了扯,企图虎口逃生。
他居然不松手。
她敌不过他,赌气又一拽,不幸吃了一记反作用力,冷不丁跌进他怀里。
床上凌乱的声响短暂起伏,目光交汇,程泊樾岿然不动,面上情绪很淡,盯她却盯得如此紧。
她怀疑他在生气,但又不知道他究竟在气什么。
心怦怦跳,温听宜稍作迟疑,乖顺地低着眉,软腔嘀咕:“有话好好说,不要凶我......”
他凶了吗。
程泊樾故作冷淡,熟视无睹地嘲弄:“我头上写了个凶字?”
温听宜抿唇哑然,莫名口干舌燥,依言瞥向他额头,那里还贴了一张浅蓝色退烧贴。
不起眼的小物件,竟然把他骇人的气势压下去几分。
她丢失的胆子慢吞吞回归,目光落向自己的手腕,暗骂某人坏得要命。
皱了皱鼻子,有理有据地低喃:“还不凶吗?你看,都被你弄红了。”
纤瘦白皙的手腕泛起红晕,她俨然成了委屈的一方,用极易让人心乱的模样控诉他,好像他再不松手就罪孽深重。
程泊樾锋利的眉眼浸在昏柔里,染上一层晦暗不明,他呼吸微沉,淡然松开了手。
束缚解除,她连忙站回原地,轻轻揉一下被他攥过的地方,偷瞄他。
某人阖着眼,一只手闲散地搭到额上,好像被她磨光了脾气,半敞的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腔,里面似乎压着没有来由的烦躁,随着呼吸沉沉起伏。
这人到底怎么了。
是怀疑她来这一趟不够真诚,还是因为听见应钧的语音消息,他嫌那家伙叽里咕噜的,听起来烦?
又不说话,他总是不爱说话。
这人上辈子肯定是只元宵节的谜语花灯,难猜。
温听宜暗暗吐槽完,蹑手蹑脚地靠近。
一只膝盖伴随双手压在床边,塌着腰,像只温顺无害的小动物,眨眼观察他高挺的鼻梁,耸立的眉骨。
“我答应你。”她小声说,“我留下来陪你,等你退烧了我再走。”
百依百顺的语气,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脸上,程泊樾眉心微动,半睁眼,寸寸冷冽的目光扫过来。
她心里抽了一下,在暗流涌动的对视中保持镇定:“你今晚想抱着我睡觉吗?”
不带任何情|欲的单纯试探,音落的刹那,程泊樾眼底泛起转瞬即逝的波澜。
他撇过头,很轻地笑了下:“温听宜,有话直说,没必要跟我绕弯子。”
“......”
不妙。难道她近期一系列与上床无关的主动行为,引起他怀疑了?
可是她今晚过来,完全不是她故意打的小九九,单纯是善意作祟,怕他不小心真的烧昏了。
假如能借此偷到他的心,那只能说,是她好运,歪打正着。
现下没什么可心虚的,再说了,是他主动让她留下的,总不能出尔反尔吧,逗弄她难道很有意思吗?
她理直气壮,逆反地碎碎念:“坏蛋,嘴上说要我陪,现在又装作不搭理人,心眼子真多,你就是个洞洞球。”
他语气一凛:“我耳朵没聋。”
“......没什么,你听错了。”温听宜逃之夭夭,“我去洗澡了,一会儿就过来。”
一捧甜香散去,程泊樾不置可否,扫一眼她小跑离开的背影,他太阳穴跳了两下,随即收回视线。
回国之后,他是切实的掌控者,而她是闯了祸的小怂包,见到他跟小鼠见了猫一样,东躲西藏。
再后来,他只是对她惯纵了些,她就以为自己有机可乘,竟然敢迎难而上,将他作为目标。
这个过程里,但凡他流露出对她的半点喜欢,她就会逮住机会,团成一只毛茸茸的小球,直溜溜地闯进他的领域。
她希望有一个极其可靠的人护她周全,然而,等到难题解决的那一天,她一定会复刻当年睡完就跑的罪行,扬扬翅膀从他领地里飞走,再抖落几根狡黠得逞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