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喉结的扣子松了一颗,不知是他自己解的,还是她不小心蹭开的。
反正他是怪到她头上来了,暗含欲气的目光往下一扫,又掠回她脸上:“解我扣子做什么?”
“?”
她茫然,但确信:“干嘛怪我,是你自己解的。”
他逗她:“证据呢?”
温听宜灵机一动,食指戳戳他胸膛一侧。心脏的位置。
小声说:“在这里。”
是不是自己解的扣子,他自己知道。
而有没有动心,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程泊樾锁眉,脊背僵了一瞬,呼吸也跟着沉了下来。
她指尖发烫,心里掀起一股浪潮,面上佯装镇定。
这一招,险胜。
温听宜潦草收回手,像游戏里的新手第一次使用专属技能,有点激动,又有点不可思议。
她抿着唇,就这么欲言又止的,一双水波滟潋的眼眸看着他。
不知是车里的光影太过昏柔,一切都显得不堪一击,还是情|热过后下意识的放松,总之,她眼里清透的狡黠像某种特殊物质,轻易就穿透了他坚硬的胸膛,荡开他心头的疲倦。
好像所有悬浮的感受都落到了实处。
像今晚在剧院里,那些瞬息的光影从他眼前掠过,他反应平平,只觉兴味索然。
唯一的波澜,是被她勾住小拇指时,他的掌心不受控地晕开了热意。
或许是她调皮的小动作本来就能活跃情绪,又或许他在那一刻不太设防,原因很难说清。
温听宜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是自己戳他胸口的动作让他不舒服,冒犯他了。
这会儿坐在他身上,她腿已经有点麻了,不知他是什么感受。
几分钟前吻得动情,现在停下来,他又恢复了固若金汤的模样,不显山不露水,除了凌乱的衣领有点色气之外,整个人遥不可及。
真难探究。
他一只手还环在她腰上,时不时在她腰窝附近按一下,专挑她容易痒的地方下黑手。
她拧腰躲了躲,车子忽然不紧不慢停了下来。
熟悉的灯盏光线淌入车内,程宅大门从里侧被打开,李叔迎出来:“回来啦?”
温听宜快速从某人身上下去,理了理裙摆,这才想起车窗玻璃防窥。
身旁的男人
懒笑一声,像被她东躲西藏的动作逗到了,不着调地谑一句:“温听宜,做贼呢?”
“......”
不说还好,越说越心虚。
她鼓了鼓腮帮子,装乌龟,二话不说抱起自己的小包,若无其事下了车。
一阵暖香随着车门关闭的动作,散得无影无踪。
怀里的温度空了,程泊樾一手撑额,瞥了一眼窗外,女孩子轻盈地踏上台阶,跟李叔有说有笑,拎着小包进门了。
越来越厉害了,等都不等他,就这么把他撇在车里。
程泊樾不知想到什么,敛眸,牵了牵嘴角,命周凯降下隔板。
周凯松了口气。
他在驾驶座屏息凝神一整晚了,幸好车里隔音效果好,否则真是非礼勿听。
程泊樾迟迟不下车,冷不丁问:“有烟吗。”
周凯怀疑自己听错。
烟?Boss不是早就戒了吗?
秉着不辱使命的原则,周凯为难地摸了摸口袋。
好像有一盒,是他日常留的心眼子,平时办事的时候拿来做做人情什么的。
烟和打火机毕恭毕敬递到后排,程泊樾了无生趣地扫一眼,漆黑眸底沁了点冷,转眼就改了主意:“算了,不用。”
“......”
周凯默默退回去。
老板的心思真难猜。
夜里的胡同一眼望不到头,偶尔有私家车经过,程泊樾望着家门前的灯影,目光空泛了一寸。
“我和她认识有——”默了默,嗓音沉得像弥漫开的夜色,接着说,“有七八年了。”
周凯是见证者,点头应和:“确实,很久了。”
程泊樾沉息不语,周凯隐约猜出老板的心思,担忧地问:“程总,听说温小姐的亲生父亲要把她接走了?”
后排的男人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半晌才低哑出声,答非所问,语气里的溺爱似有若无:“其实就为了那点事情,她不必费心思跟我打什么游击战。”
周凯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听到不该听的秘密了。
既然什么骗不过程泊樾,那他纵容至今,原因只有一个:“所以您......一直在陪她玩?”
空气陷入沉寂。
“嗯。”他喉咙深处沉出一个单音节,毫不避讳地承认,而后靠住椅背,“至于玩到什么时候——”
他带着倦怠的沉思感,放空似的,“那就看她有多大的胆子了。”
周凯不禁为温听宜捏了把汗。
完蛋了,听老板这语气,是即将被惹怒的意思了。
下一秒——
“不过,只要她撒个娇,”程泊樾不动声色,沉倦地闭上眼,喉结伴着声带低缓振动,“我什么都给她。”
第29章
温听宜经过正门前的小石狮子,心不在焉踏完几级台阶,放慢步伐回头望一眼。
某人呢?
车子停在原地,不见程泊樾下车的影子。
她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尖。
算了,不管他了。
她当然不敢蹬鼻子上脸把他丢在车里,只是转身一瞬间,突然想到了某些黄色废料。
什么压枪之类。
她不是男人,不懂那种感受。
只是听说有点难捱,假如不能及时解决的话,就需要一些平复时间。
难怪他迟迟不下车。
不能再细想,她毅然决然向正门走去,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路乐乐陶陶地跟李叔分享了剧院文创。
完全觉察不出,身后那道冷幽幽的视线罩了她许久。
夜色里,车子仍未发动。
周凯握着方向盘左右为难,不确定是继续等一会儿,还是直接一脚油门开进车库,反正程宅四通八达,哪都能回到南院。
后排的空气有点沉滞,周凯分辨不出对方心情如何,只知道不能让老板的话落到地上,立刻接了话茬:“程总,温小姐今晚心情很好。”
是挺好。
小朋友春游归家似的,乐得有点儿没心没肺。
还把他撇车里了。
程泊樾耷拉着眼睫,不动声色翘起二郎腿,看向门外一只路过的狸花猫,闲闲地问:“事情怎么办成的?”
周凯一时疑惑。
之前办事都是一件办完一件过,老板从不审问细节。
今天算是异常,他认真说:“是这样,开场前我给黎老师送了一束花,然后用集团的文创贺卡写了几句祝福语。”
这样既不会大张旗鼓,又能借助细节让对方知道,这件事背后是谁主导。
毕竟没人会驳晟亿集团的面子。
周凯觉得今晚这事儿办得挺利索,但他不敢全部揽功,多少留了点余地:“话说回来,黎老师人真好,我跟她提起今晚有个女孩子想要她签名,她当时看了一眼贺卡,就对我笑了笑,说不仅可以签名,还能见一面。”
程泊樾慢腾腾眨了下眼,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什么也没问。
——
南院鱼池里的锦鲤吃完夜宵,静静浮在水里打盹。
卧室里,温听宜洗完澡,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将今晚收到的文创礼品仔细整理好。
已经三四个小时过去,回忆起来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黎柔说,等舞剧巡演结束,她会回京城住一段时间,如果温听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剧院排练厅看她们舞团彩排,或许能学到一点东西。
黎老师真是明察秋毫,连她想偷师学艺的心都看出来了。
这种被一眼洞悉的感觉,有点微妙的熟悉。
温听宜茫然揉了揉脸颊,静下心,想起某人。
不知道程泊樾回来没,现在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