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泊樾站在不远处打电话,单手插在西服裤兜里,身后是高墙灰瓦,树影轻淡,他冷峻的侧脸轮廓无比清晰,嘴角噙着不走心的笑。
温听宜出神片刻,他眼风忽然扫过来,她不敢出声扰他,用手势示意车上还有一件衣服。
他眉眼疏淡,隔着一团月色看着她,模棱两可说:“今晚降温。”
嗯?
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他对电话里说:“没什么,跟一个小姑娘说话。”
温听宜放空几秒。
再次抬眸,他们已经进入院内。
好吧,这件外套他暂时不需要。
那就留在车里好了。
温听宜升起车窗玻璃,听见周凯问:“赶时间赴约吗?”
她幽幽怨怨盯着他后脑勺:“周、间、谍。”
周凯:“哎,不敢当不敢当。一会儿要去哪儿呀,送您过去。”
“哪儿也不去,我回家。”
她拿起手机,收到新消息。
不对,还不能回家。
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正经事要办。
——
会所雅厅里,程泊樾刚在真皮沙发坐下,就有侍者端着一份礼盒上前。
“程先生,这是于总送您的,他在隔壁雪茄室。”
想攀关系,人不敢亲自来,怕有打扰之嫌,只敢先送礼,探探主人意向。
程泊樾兴致缺缺,扫了一眼礼盒。
看得出来,这人知道他不抽烟,于是多费心思送了瓶年份足够的酒。
陆斯泽点根烟抽,虽然见怪不怪,但也觉得好笑:“又是谁啊,一门心思追到这儿来了。”
一旁的贺连禹掸了掸烟灰,像个百事通:“于茂坤啊,我知道,启恒资本是他老东家。”
“启恒资本,有点儿印象。”陆斯泽若有所思,忽然笑出来,“年初是不是闹了个事儿?高层搞内斗,一把手派人戳破了二把手的车轮胎,于茂坤就是那个半路爆胎的二把手。”
贺连禹打个响指,示意他说对了。
两人忍不住笑起来。
程泊樾气定神闲,一只胳膊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拳峰抵着唇,眉眼也挂了点轻谑的笑。
贺连禹接着说:“听说于茂坤自立门户了,投资了一家传媒公司,最近忙着搞融资上市,想吞并市场了。”
陆斯泽思考片刻:“那个星棋传媒?”
“对。”
星棋传媒以制片起家,前期的名头并不响,近两年才在商界混出点名声。
不算什么成熟的大资本,对他们来说很难入眼,今天聊一聊,明天就忘了。
贺连禹也是因为温听宜的原因才勉强记牢,问:“听宜妹妹是不是签了他家?”
灯光下,程泊樾神情微动。
陆斯泽接茬:“嗐,早解约了,公司犯贱,要了温听宜九百万违约金,还偷了人家的作品。”
音落,程泊樾意味深长瞥他一眼:“你知道?”
陆斯泽理所当然:“听周婼说的啊。”
贺连禹插话:“你俩不是闹掰了?”
陆斯泽一脸折磨:“别说了,老子头疼,遇上这么个作精。”
程泊樾低嗤一声,无情嘲讽:“我看你乐在其中。”
贺连禹跟着笑一下,看着被他们冷落已久的礼盒,轻抬下巴,询问程泊樾的意见:“凭这玩意儿,值不值给姓于的一个机会?”
程泊樾未置可否,先让侍者把礼放下,晚点再给那边回话。
对方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晾着也无妨。
——
另一边,迈巴赫停在岁南街。
街道宽阔平直,两旁商铺灯火通明,街上人影幢幢。
温听宜下车,独自步行到街尾,掀开日料店的传统布帘。
店里席位有限,客人不多。
几名日本厨师正在长桌后方制作板前料理,近距离供应给桌前的客人。
温听宜扫视一圈。
“这儿这儿!”
一个染着银发、穿着花花绿绿的男人朝她挥手。
是她的前经理人,Sam。
他说前两天不接电话不是故意的,今晚请她吃饭赔礼道歉,所以约她来这儿。
温听宜面无表情坐到他旁边,包包啪一声放在桌上,直入正题:“给我个解释。”
Sam吧唧嘴享受着他的海胆刺身,翘着小拇指敷衍说:“解释什么呀,合约里清清楚楚写着的,你回去再好好看看。”
“看你个头。”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了,“《青黛》是我的作品,你们就这么不要脸地拿去用了?”
“什么叫不要脸呀,这话说的。你人走了,作品自然就属于公司了,有错吗?”
“你说呢?这种行为叫侵权,我可以告你们的。”
“告也没用,告也是公司赢。”
“Sam!”她突然拍桌,Sam吓了一跳。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就听不出好赖话呢。”Sam拿手帕纸擦擦手,一脸正色地看着她,“你近期之所以不顺,不止因为公司势利眼,更因为你得罪人了。”
她蹙起眉。
“谁?”
“于总啊,于茂坤。”
哦,她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在公司酒会上跟她搭讪,问她“晚点要不要到我车里坐坐”的中年油腻男。
温听宜两眼一黑:“拜托,他骚扰我,我不搭理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也是我的错?”
Sa
m做了个手势让她打住。
“妹妹,你知道他的身份吗?人家是公司大股东,是资本。”
他好声好气地说,“演艺圈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既然想立足,前期就得低下头,别跟资本作对。不就是说几句油腻话吗,别放在心上,格局大一点,海阔天空。”
温听宜一口气噎住,别过脸:“被恶心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会共情。”
“啧,别把我说的这么薄情寡义。”
Sam掏掏他的小牛皮包,给她一张写有字的卡片。
“喏,这是于茂坤在京城的住址,别说是我给的哈。”
她一愣。
“什么意思?”
“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啊。”
“......不可能!你脑子有水吧。”
“啧,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变通。我在帮你呢,只是让你去低个头,跟人家交个朋友,又没让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而且我告诉你啊,于茂坤这家伙,可比程泊樾好对付多了。”
她一头雾水,盯着对方:“关程泊樾什么事?”
Sam耐着性子:“我不是早就提醒你了吗,让你跟程泊樾打好关系打好关系,你俩近水楼台,机会多得是,但你就是不机灵,白白浪费这张脸。唉,但也是,他难对付,你是搞不定他的。所以还是算了。”
温听宜表情复杂地眨了眨眼,心说我俩早就睡过了你信吗......
“不说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Sam拎着小包起身离开,“我还约了SPA,不陪你了哈。”
温听宜无语,原地坐了会儿。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宝宝!你怎么自己来了!”
“......”
应钧这家伙,是开了什么存在感包月套餐吗,哪都有他。
——
夜色渐深,会所雅厅里谈笑自如,暗香浮动。
远处屏风前,身着旗袍的姑娘手抱琵琶,坐在椅上娓娓弹唱,柔软目光时不时落到程泊樾身上。
程泊樾压根没看她,注意力全在手边的蓝羽鹦鹉上。
看它乖巧,他懒散地剥了几颗瓜子喂它,这鸟吃得津津有味。
陆斯泽说起前段时间相中港岛一块地皮,打算搞一个半山俱乐部,问程泊樾和贺连禹意见如何,要不要入股,就当玩玩。
贺连禹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只听泊樾的。他看好的项目,我才敢入局。”
陆斯泽蔫坏地啧一声,随后一脸渴望地看向程泊樾。
程泊樾正要发话,手机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