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低喘。
他眼底有情|动的波澜,让她不禁怀疑,这人今晚会不会就睡在车里,守在楼下了?
转念一想,不可能的。于是不再乱猜。
时间像黏稠的泡泡糖,被若即若离的吻越扯越软。
陡然间,不知是哪家小狗,在远处兴高采烈叫了一声,温听宜肩膀一顿,如梦初醒似的颤抖,这个吻就退了几毫米。
程泊樾眸色深黯,喉结沉沉滚动,最后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连说话都带着喘息余韵,低哑模糊:
“晚安。”
尾音倦懒下沉,一切恢复平常。
她恍然发现,程泊樾亲吻时连舌头都没探过来,极其克制,像雨滴在水面绽开的同心圆,消失时若隐若现。
耳边呼吸声回荡,不太沉稳,分不清是谁的。而刚才的吻,像一首无名小插曲,结束了就没人再提。
只有他微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她面色潮红褪不去,别过脸:“嗯……那我,上去了。你回去吧。”
第51章
上楼,输密码进门,开灯。
一套机械式的动作,慢吞吞完成。
温听宜像个考完期末的学生,明知道回忆卷面是件折磨人的傻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卷子的姓名栏复盘到压轴题。
她不声不响靠在玄关门后,脑海架起一张投影幕布,任由车里的画面一帧帧淌过。
亲吻结束时,程泊樾敛睫端详她,目光里薄雾似的温柔,在落雨降温的夜里,显得格外幽灼。
直直烫到她心尖。
他之前说过,她身体很敏感,纯粹接个吻也会有非常明显的反应,尤其在看得见的地方,她脸颊的潮红一路蔓延到脖子,再到锁骨,假如用手摸上去,总是很烫。
至于看不见的地方,一定也点缀了惹眼的红晕。
总之被他形容得很色|情。
车里暖气很足,烘得她脸热,已经猜到自己的反应有多么显而易见,于是抿唇低头,假装整理腿上乱糟糟的毛毯,提醒他早点回家。
程泊樾默了会儿,用那副染欲的勾人嗓音说,不着急。
她就抠了抠毛毯的软绒,一本正经地接话:“你不是要按时喂鱼吗?抢了我做的护身符作为报酬,要尽职尽责的。”
他就无言以对地笑了,低哑模糊的笑声,带一点疏懒的愉悦,一阵气息撩动她垂落的发丝。
直到她下了车,那感觉还记忆犹新。
本就凌乱的心绪,被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附着,不得安宁。
温听宜勉强回过神,搓了搓冒汗的掌心,脱下身上这件开衫毛衣,将它揉成一团,仿佛当成某人的宽肩阔背,用力掐了两下。
可恶,某人高不可及的段位,衬得她道行极浅。
温听宜懊恼地计算着,自己究竟还有多少进步空间。
边想,边进浴室放好洗澡水,又在客厅的奶油风装修里兜了一圈,发现周婼给她留了一杯热橙汁,在客厅茶几上。
温听宜洗净手走过去,原本想拿橙汁,步伐却鬼迷心窍,径直走向了次卧。
站到落地窗前,拉开纱帘往下看。
底下是小区花园,草坪一侧的小径,是程泊樾刚才停车的地方。
十二楼的高度,车子这种东西还是看得清的。
没有程泊樾的车。
应该已经回去了。
她望着那片空旷的草坪,思绪空了空,也不知道自己在琢磨些什么,像猜测,又像期待,奇奇怪怪的。
看不到车子才是正常的啊,又不是拍偶像剧,哪个二十七八的男人会大半夜发神经,待在车里不挪窝,甚至在她楼下安守一夜?
都怪车里的吻,催生很多不切实际的暧昧幻想。
温听宜提醒自己这是现实不是电影,于是拉好窗帘,泡澡去了。
浴室里听不见户外的动静,在她脱衣服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
车前雨刷器匀速摇摆,程泊樾单手磨着方向盘,掉头,停在公寓楼另一侧,抬头就能看见她阳台光亮的地方。
副驾座椅早就失温,程泊樾扫了一眼,淡淡收回视线。
车里黏稠的气氛已经消退无踪,小姑娘不在身边,周遭一切都显得乏味。
他靠住椅背,一只胳膊垫在脑后,毫无焦点的目光望着车前雨幕,另一手搭在腿上,手指漫不经心摩挲着护身符,刚从口袋拿出来的。
这两年不怎么太平,独居女生遇险的新闻层出不穷,她一个人住,不是一件让人放心的事。
其实他不会承认,就算她今晚有朋友陪,他也没什么回家的欲望。
从前不觉得老宅有多冷清,现在才发现,只要她不在,家里就真的空荡荡。
手里这枚护身符只能聊以慰藉,它过于轻巧,情绪却因此变得沉甸甸,压在胸口。
霖岚国际各方面配置都还可以,但有一点不好,离她平时练舞的地方太远。
再往前走走就到六环了,机场近在咫尺,她图什么?
图离他十万八千里,图随时坐上飞机转移阵地?
为了躲他,她还真是做了一套严密计划。
冷不丁的,给他气笑了。
身旁是她盖过的毛毯,仿佛留存着淡淡暖意,只是瞥了一眼,就鬼使神差地,把他胸腔里的燥闷驱散了。
他闭眼静了静,再睁眼时,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叫人把城东南那套别墅收拾出来,最好过两天就能住进去。
那栋房子是给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然而买到现在,她一直没住过,平时虽有专人在打理,但没有活气加持,屋里那些细微角落,估计都积灰了。
当时是她生日前几天,程泊樾带她去办房产手续,她还挺懵的,觉得这份礼物太贵重,收得不安心。
“是你做主给我买的吗?”温听宜小心翼翼地问。
程泊樾就冷着脸随口说,是老爷子的安排。
那会儿完全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推锅。
再后来,她嘴上说喜欢那套别墅,却从没在那儿住过。
周凯汇报说,她大学四年一直住宿舍,平时三点一线,练功房待够了就去图书馆,假期就回去陪老爷子下棋吃饭,偶尔也陪老人家钓鱼。
她耐心太足了,心无旁骛干坐一下午,水里再警惕的鱼也会咬上她的钩,所以每次都满载而归,老爷子自惭形秽,但又乐开花。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电话挂断,程泊樾敛着眸,点开手机相册。
里面存了段视频,一分多钟。
是温听宜刚上大二时,参加舞蹈比赛的后台记录。
老爷子学用智能机的时候拍的,拍完就给他发了,用的还是Q|Q邮箱。
发送时间是两年前。
两年里换了很多部手机,每次传数据,这段视频最先被他勾选。
今晚数不清是第几次点开。
画面里,先是一个后脑勺。
爷爷在画外音里和蔼地笑:“溪溪,来,看这儿,爷爷给你录个视频。”
女孩子转身回眸,画面中央,一张温柔乖恬的脸。
她怀里抱着一个水晶奖杯,保持着上台的衣着,纱裙飘逸,脸上的妆已经卸干净了,素颜白皙清透。
爷爷喊她,她就茫然看向镜头,嘴角漾起笑意。
光是隔着屏幕看见她眉眼弯弯,就让人不自觉地心软。
“一会儿拍完呐,我给小樾发过去,你俩大半年没见了,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呀?”
小姑娘脸上的笑瞬间冻住了,讷讷一声:“啊?”
好像程泊樾是什么国际刑警,而她是小通缉犯,刑警下一秒就要回国捉她似的,把她吓呆了。
可是爷爷的话又不能违背,于是她犯懵又为难,手指攥着奖杯,酝酿半晌。
终于,对镜头扯一个生硬的笑:“希望……希望他在纽约一切顺利,每天都开心。”
不知这句祝福是真心还是假意。
声音倒格外好听,哪怕听了成千上万次,依旧叫人心头熨帖。
那年异国他乡,工作繁忙,夜里难以入眠的时候,程泊樾就翻出视频看看。
积压在眉间的疲惫,因她一句轻言软语,散得一干二净。
虽然视频里的笑容有点生涩,但目光晶莹柔软,依旧穿透人心。
两三年过去,比起视频里破绽百出的慌张,温听宜的演技精进不少。
程泊樾放下手机,看向车窗外。
上个月,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她正在蓄谋接近他,跟他撒娇,说打雷睡不着,想抱着他,又说喜欢他。
真实得不像是演的。
到底从哪学的,唬起人来怎么这么有本事。
程泊樾此刻是真的想不明白了。
她的口味喜好,她的生日,所有细节,他烂熟于心,可唯独不清楚,她是否在某一刻真的喜欢他,是否对他有真实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