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要再逃避了。
越清舒知道,她骨子里那撇不开的逃避性,她总是拧巴地想要逃开,但这次——
她想要勇敢,特别特别勇敢。
所以。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越清舒确认来开门的是母亲,莘兰还没打招呼,岑景组织好的话也还没说出来的时候。
越清舒忽然掷地有声地清晰道。
“妈妈。”
“我喜欢岑景,很喜欢很喜欢。”
莘兰和岑景一起看向她,震惊又有些愣怔,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她抓住岑景的手抬起来。
冬天的衣物厚,袖口也长,他们交织的双手容易被衣物挡住,但越清舒抬起手。
她将这一期都无比清晰地展现在了莘兰面前。
周为也紧随其后地准备过来,远处还传来他的声音:“到了?”
莘兰的提问还没问出口。
岑景的措辞被越清舒打乱。
越清舒坚定不移地看着莘兰,她的眼神毫不避让,过往的一切全部淹没。
她只把自己最坚定的选择展露在母亲面前。
“妈妈,我要跟他结婚。”
越清舒没有说,她想跟他结婚,她说的是,我要跟他结婚,她也没有先说他们谈了多久恋爱,期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直接说出自己的核心需求。
要跟岑景结婚。
莘兰的手颤了颤,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的时候,喉间莫名酸了,周为也走了上来。
他刚好看到越清舒与岑景紧握着的手。
周为第一时间不是质问,也不是发火,而是伸手揽过莘兰,先把妻子抱在怀里,随后才皱眉。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些解释。”
…
这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也没有藏得住的感情。
越清舒喜欢岑景这件事,大家都隐约有感觉,不然每次聚会,越清舒都跟着岑景“顺路”这事可说不清。
作为家长,莘兰和周为也不是真的那么抗拒他们在一起。
于情于理。
周为了解岑景,他为人底色不差,虽然有时候略显无情冷漠了点儿,但本质上没什么大问题。
像他那个位置上的人,在外面乱玩、脚踏几条船都很常见。
但岑景不乱搞。
这一点周为还是知道的。
岑景这人聪明又成熟,是不错的年长者,做事情的分寸他自有拿捏。
虽然身份上是有差距,但本身他们不过也只是差了八岁,不是那么不可逾越的年龄。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别说八岁了。
迎娶小十八岁、二十八岁小妻子的人都大有人在。
理性上是这样。
但感情上,越清舒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不管今天来的人是谁,他们都需要一个交代和解释。
不会因为岑景本身很有能耐、很优秀,就这么轻易地把女儿交出去。
只是这个谈话,比预想中开展要平静。
他们是分开谈的话。
越清舒被周为带走,而岑景被莘兰叫到楼上书房。
若是越清舒跟莘兰谈,莘兰难免很快心软,至于岑景跟周为,他们俩也没什么好说的。
周为不是个严肃的人。
跟越清舒当年要离开前一样,他叫她去茶室,一边给她斟茶,一边慢谈。
“说说吧。”周为说,“你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先一口气说完。”
越清舒的确有很多想说的。
她不是一个喜欢表达的人,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像积攒宝石的乌鸦,一点点攒起来。
最后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全部爆发。
“那次离开之前,您也是在这里跟我说了很多话,我当时有很多没有听懂的话,现在也明白了。”
周为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以前总是不想追求结果,总是悲观,觉得这段感情不需要追寻结果,但您说得没错。”
“好的种子会结出坏果,就像妈妈之前的那段婚姻,一开始在所有人心中都是很好很好的。”
那时候莘兰和越文山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还有个可爱又懂事的女儿。
“好的种子结了坏果,所以我悲观。”
“但您也告诉我,坏的种子也可能会结出好果。”
“当初他们离婚,没有人看好妈妈的选择,觉得她这个年纪不会再找到更好的,也不会再有那么纯粹的真爱。”
“可是…”
“她还是遇到了周叔你。”
是会在遇到任何问题的时候,第一个把妻子揽入怀中的好男人。
“所以我想,我也会的。我一度以为我和岑景一定是坏的种子,是不被看好的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可是现在,我也觉得这段感情会结出很好的果实。”
兜兜转转,她终于听懂了周叔话里的意思。
原来他早就知道,什么都知道。
当初的字字句句都是暗示,只是她那时候没明白而已。
越清舒嗓子酸酸涩涩。
喝了一口周为递过来的热茶。
“谢谢您…”真的。
周为话不多,一直都不是一个唠叨的人,或者说,他也足够聪明、看得清局势。
心中没那么多弯绕的事情和问题要问,他只问那些最关键的。
“你真的想好了,这辈子就他了?”
“很难说一辈子这种话。”越清舒说,“誓言是最虚无的东西,我到现在也这么认为。”
但这不是悲观,是一种清醒。
她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想要顺其自然。
越清舒抬眸看着他:“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此时此刻的我们很相爱。”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相爱是一件多难得的事情,不奢求未来的每一天,能相爱一天就是一天的幸运。
周为轻轻叹气,“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后半段还记得?”
“记得。”越清舒记性很好,“您跟我说,让我去做想做的事情,即便是错的,是会受伤的…我也…”
重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
好像总让人觉得不那么亲近。
但这个时候,他们却看着对方的眼睛,异口同声道。
“可以回来包扎伤口。”
说出这句话以后,心间的一切都足够明朗,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自己选择的路一定是对的。
特别是“爱”这种无法控制的变量。
但有这么一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她已经拥有了可以受伤的勇气,也拥有了可以受伤的底气,她永远不会走到绝路。
越清舒紧握着茶杯:“我想赌这一次。”
周为扣下杯子,准备下注:“赌什么?”
越清舒也把杯子扣过去,她看着周为,声音轻,却又肯定,其实这话说来挺矛盾的。
她看清誓言的时效性,也会说一辈子很难说,但越清舒想起阿婆跟自己说的那段话。
阿婆说,岑景这辈子就她了。
所以,明知誓言最虚无,越清舒还是微微挑眉,定神道。
“赌岑景会一辈子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