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佩尔就着那么一点点的光,发现越清舒的眼神是涣散且空洞的。
越清舒整个人现在就像个精致但快要碎掉的玻璃娃娃,站在原地,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越越…?越越…”邓佩尔着急,却一下子不敢出太大声音。
但越清舒却像是没听见,她陷入回忆没有能抽身。
漆黑的环境中,争吵、破碎、毁灭的声音不断交织想起。
越清舒终于想起,自己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忆起的那段画面。
是她抱着毛绒玩具在睡觉时,听到父母那边传来的嘭嘭声。
小小的越清舒害怕地过去看,看到父亲一拳一拳砸在墙壁上。
她不知道父母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争吵,只记得一个在砸墙,一个在用自己的脑袋撞击着床头。
两个人都在哭的画面瞬间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在哭。
门外的动静过于明显,父亲在此时看到开了门的小女儿,收起眼泪想过来哄她。
越清舒却马上转头跑开。
没开灯的家,越清舒跑得踉跄又急促,手忙脚乱地开门想要躲出去。
她跑得匆忙,在门口被绊倒,玄关柜上的照片“嘭”地一声掉了下来。
那副镶嵌得那么漂亮、被越清舒用贴纸装饰过的一家三口照片就那样突然摔了下来。
玻璃碎片炸开的声音划破空气,震得越清舒耳鸣。
她不知所措,慌张难过间又做错了事。
泪眼婆娑时,越清舒摸黑伸手去捡那些玻璃渣碎片。
嘶地一下,猝不及防地划破了手心。
而如今,那被玻璃渣碎片划破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越清舒想起来,那天她也伤到的是右手手心。
和她现在受伤的位置一样。
那里一直都有一道很浅的疤。
世界开始晕眩,越清舒在苦痛的回忆里无法抽身,隐约听到有人叫她。
“越越……”
“越越…”
但越清舒有种莫名被束缚的感觉,好像无法回应,她想说没事,却又被回忆砸得又苦又痛、难受到嗓子干涸。
混乱之间,她仿佛还在捡那些拼不起来的玻璃碎片,拼无法再拼起来的旧照片和回忆。
整个人都在发抖的时候。
越清舒突然被一道温度裹满了身体。
他没说话,抱起她,稳稳地往上走,后面的人跟着关心,他们不解这情况。
男人开口说,没事。
他说,她这个人偶尔会发呆,别人叫她也不会应声地发呆。
要等她自己慢慢缓过来,不能惊动。
直到他们出去,外面慢慢有了光源,越清舒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她看着被拉长的影子。
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就像是没有碎掉的照片,如此黏合在一起。
越清舒些许回神,但人依旧有一些小迷茫。
“岑景。”
“嗯。”
“我的手好疼,就是好疼。”
“我帮你揍他了。”
“那…你疼不疼?”
“不疼。”
越清舒稍微放心一点,却又感觉岑景的脚步在此时顿了顿,他垂眸看着她的手心,语气轻哄。
“你也会不疼的。”
第66章
[the sixtieth-seventh day]
-
从庞杰家回邓佩尔家的那条路。
越清舒一路上都被岑景抱着, 她有两次叫他放自己下来,但岑景都没松开手。
“我是手受伤,不是腿受伤!又不是用手走路, 我要下来自己走…!”
越清舒想想,感觉这样有点太腻歪太丢人了。
邓佩尔跟她父母就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他们一家三t口非常默契地不打扰他俩。
甚至故意走得有点慢, 保持着安全的不偷听距离。
“那一会儿走在路上又发呆怎么办?”岑景笑她, “你就说自己吓到了, 乖乖让我抱着怎么了?”
她在他家的时候可没少让他抱。
岑景对抱越清舒这个动作已经越来越熟悉,在他家的时候, 其实越清舒没有少让他抱的。
他很久以前觉得越清舒是个安静懂事的小女孩, 他也没有从越清舒身上读到过太多的情绪。
当时岑景也觉得, 像她这样的情况大抵就是会这样。
因为随着母亲远嫁到陌生的城市, 她觉得陌生,也不敢随便发脾气。
他以前没怎么见过越清舒的脾气。
这半年多以来, 见识得有些多了, 她说话带刺, 总是要怼他。
有时候也会任性地发脾气。
当然, 偶尔也会对他撒娇, 越清舒有时候累到了, 就会要求岑景抱她。
她总是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你抱我, 我不想走了, 谁做的谁负责…”
所以对于抱着她走路这件事,岑景已经很熟练, 也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
“有人看…”越清舒埋头,“你快放我下来,真的好丢人…”
有人看所以就不让抱了。
岑景脚步微微停顿, 看着她,语气不太明朗:“越清舒,我们的关系对你来说就这么见不得人?”
“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见人的关系。”越清舒直接反驳。
“……”岑景顿了顿,一声轻嗤,“那怎么办?我跟他们说,我是你男朋友。”
他故意给她留难题。
越清舒瞬间瞪大了双眼。
“你疯了?”越清舒的声音压着,但情绪明显激动,“瞎说什么…”
他怎么瞎搞?
“那我说什么?”岑景继续往前走,声音不算很平稳。
越清舒一下子回答不上来。
这一段路上下坡多,刚才越清舒自己走都有点累累的,纵使岑景体力再好,他这会儿也是抱着个人,多了份重量。
他的气息有起伏。
听着让人有点容易浮想联翩。
上次听到他这种轻微喘息的动静,还是在床上的时候,他喜欢喘着略重的呼吸。
在她耳边说一些细碎的、只在床上奏效的情话。
“我是应该说,我是你继父的朋友,是你的小叔叔,还是应该说我们是炮友?”岑景追问她。
这两个答案显然都不行。
他没得选。
只能说他们是情侣关系。
越清舒不再纠正他,只是敛着眸,挺突然的说了一句:“你这是造我谣、占我便宜,所以…”
“所以?”岑景问。
“所以没有下次。”越清舒的声音小小的,“下次你就不要再过来了…这些事情,我自己其实也能处理好,不需要你跑一趟。”
她下意识地想要跟他拉开距离、撇清关系,规避这种没得选的误会唯一的解法就是,他不要过来。
那就不会又后续了。
刚才还温情调笑的气氛瞬间降温。
岑景的手似乎收紧了一瞬。
“不需要我?”他垂眼看着她,“一点都不需要,是吗?”
岑景的语气不太好,惹得越清舒心间也别扭,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他语气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