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他有钱,很有钱,非常有钱,但是看见他办公室的那一刻,容蝶承认还是被惊到了。
此时此刻在60层商厦的顶楼之上,这间办公室坐拥180度无死角的落地观景台,除了基础的设施,还有桌球,有室内高尔夫,甚至还有巨幕投影。
容蝶抬眼看向落地窗,对面映入眼帘的就是著名的‘秋裤楼’和'小蛮腰楼'。
她从前来这附近求职过,也曾多次看向这座绝无仅有的楼,但毫无疑问,从前绝对不会是从这个角度。
太优越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尽收眼底。
每天坐在这样的地方,也难怪会养成绝无仅有的气度与胆识。
他们是从私人电梯上来的,一路上没有见过任何人。
容蝶震撼归震感,看完一屁股气呼呼地坐在司怀衍的私人办公椅里,他很有品味,一直都是知晓的,此刻映入眼帘的是他办公桌。
所有物品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透着些许强迫症的意思,27寸的apple显示器,键盘、Montblanc钢笔,裁纸刀,地球仪、山川画沙漏....无数的合同纸单。
容蝶知道他很忙,也很注重生活质量,此刻她勉强承认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老板,严于律己,认真工作,踏实自律.....不过他不近人情也是真的,傲慢也是真的,遂生气地停止继续窥探。
下方是他没有落锁的抽屉、物品柜,哪怕他完全信任他,随她查底细,容蝶也没任何兴趣。
她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陆续送来精致的糕点,八宝稀粥,原来他是忙活这些去了。
紧接着,司怀衍也进来了,容蝶察觉他出现在眼前,撇过脸,不看他。
司怀衍见容蝶坐了他的老板椅,本来还想严肃点儿跟她说不吃早饭的严重性,忽然觉得这一幕特别赏心悦目,她身量不大,骨架纤细,蓬松的棉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越发的小,窝在他每天都要栖身的黑色皮质大椅子里,有种诡异违和的美感。
司怀衍瞥向一旁的餐车,助理已经送来了食物,不知怎么的,刚才准备了一肚子的大道理瞬间就不想和她说了,而是主动伸手取了一旁的椅子,坐在了容蝶对面,“吃。”他说。
容蝶能感觉他的迫近,头也不抬,只说:“我不饿。”
刚说完,不识时务的小肚子又在开会了,她:“……”赶紧下弯腰,双臂抱住肚子,蜷缩着上半肢坐,这模样特别像是傲娇的小刺猬。
司怀衍不由得溘然失笑,见她还在闹别扭,想来是刚才的火气还没消,但不吃东西怎么行,她本就胃不好。
她的健康和她的生气相比,生气不值一提,司怀衍见她不肯吃,也不恼,而是主动打开盅盖,挖了一勺粥,凑近她嘴边:“张嘴。”他语气一半命令式,一半哄求意。
容蝶是真不知道原来他是如此偏执且搞不懂的性格,本以为他会怒不可遏,没想到居然主动喂她吃东西。
但古人云,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还屈尊纡贵至此,容蝶自知躲不过,只好乖乖张嘴了。
粥意料之内的很香很甜,她空空如也的胃得到补给。
吃饱饭接着干,没必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思及此,容蝶没了负罪心,只一门心思干饭。
一个负责喂,一个负责张嘴,眨眼间小半碗的八宝粥已经空了。
司怀衍见她拧着眉,状若忍耐地一口口含下粥羹,像是迫不得已,颇为忍耐地在卖给他面子,不情愿中带着妥协——我是因为你,被逼无奈才肯吃的。
可即便如此,她舒缓的坐姿骗不了人,明摆着她吃的就很舒适惬意。
司怀衍知道也不愿意戳穿她什么,陪着她演戏。
容蝶见自己‘听话’不已的吃了这么多,又当着司怀衍的面抿抿嘴,面露可怜无辜的神色:“喏,你满意了么?”她问。再度表明她是迫不得已,因为眼前人是你才被迫吃下这些粥羹的。
容蝶不仅演技好,还特别懂得拿捏司怀衍的心。
司怀衍听闻她的问题,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伸出手帮她擦了擦唇边的粥渍。
容蝶虽然瑟缩了一下,但没有像从前那般躲避,视线随着他的大掌的移动而移动位置。
“你听话,我就满意。”待擦干净她的唇角,司怀衍才缓缓回应。
容蝶:“。”后知后觉他话里有话,又立马反问,“那我要是不听话呢?”她语气有些急。
她自诩不是什么听话的人,往后余生也绝不会只做听话的宠物,情爱只是泡影,有些东西不问清楚的话,是对自己不负责。如果注定不是一路人的话,那么她现在所作所为,不过是在浪费青春,浪费青春在眼前的人身上——
她动过想和他有未来的念头。
真的动过。
司怀衍手握精致的瓷勺,在剩了不到一半的粥盅里缓缓搅动,他身形高大,听闻此刻眉眼微微低垂。
“不会。”良久,他才缓缓道出这一声来。
“唔,什么?”容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司怀衍不愿意和她讨论这些话题,他注定只要她,哪怕她厌了他,恼了他,他也绝不会放她走。
“还吃吗?”谁料司怀衍强行避过了这个话题。
容蝶见状愣了半秒,一瞬间恍然大悟。
看样子他喜欢的,只是乖巧听话,会叫他‘满意’的容蝶,而不是本性真正的容蝶。
明白了什么之后,容蝶也没负罪心了,本就是欠了他的,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她手头紧,缺钱。
人活当下,她只要眼前瞬间的开心就够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她认命。
一直在吃粥,甜腻腻的总会吃腻,容蝶盯着眼前的修长的指节,指节之上是精致的羹勺,“我想吃汤包。”她忽然说。
司怀衍的手腕顿了顿,下一秒,他打了一通电话:“送一份汤包过来。”
容蝶其实已经饱了,她只是在试探,试探他的耐心和底线,可没想到直接就满足了她的要求,这不禁让她想起上次在宝格丽酒店,她想喝波波奶茶那时,简直一样的降维打击。
“别——”她这点小把戏,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心肠,如果真送来的话,倒真是浪费了厨师先生的一番苦心。于是赶紧矢口叫他别送,“我吃饱了已经。”容蝶低声说。
第35章
喝了半碗粥, 容蝶脸上消退的血色已经回来了,唇瓣也恢复了原本生机勃勃的樱粉色泽。
不过,在拒绝了司怀衍继续为她加餐的念头后, 她的脑袋就一直垂着,整个人缩在快大她两倍的黑色皮质商务椅子中,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瞧着有些拧巴, 又有些恹恹的乖戾。
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给摘了,此刻像是垂耳兔般的软趴趴地被丢在办公桌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她的头发有些长了, 侧边有几绺不听话地垂下来, 遮住了眉眼, 瞧不清她的颜色。
司怀衍见状去抬她的下巴,要是放在以前,她的下巴被抬起后不久, 必定会迅速挣脱掉, 可是这次居然听话不已地任由眼前之人摆弄,久久也没个动作, 仅仅是眉尖微微蹙着。
司怀衍见状, 眉骨微抬,他掌下的容蝶瞧着有些不太对劲。
“真的饱了?”司怀衍问。
“嗯。”容蝶答完, 忽然有些冲他羞涩的笑了笑, 但细看,她这笑脸深处分明藏着一丝丝的挑衅, “要破开给你瞅瞅么?”她反问道。
“胡闹。”
见他面露被冒犯的神色, 容蝶突然间又笑开:“开玩笑!”
嘻嘻哈哈地打诨玩闹结束,见她头发有些乱了, 司怀衍没忍住抬手帮她整理,眼前的男人眉眼奕奕,姿态和目光具是虔诚且认真周到,手的动作很温柔,像是在对待什么世间珍品。
容蝶在他的掌下一动不动,静静观察他所有的脸部表情,包括细枝末节,就连睫毛根儿都没放过,可始终也瞧不透
——一直以来都瞧不透,遂只能默默接受他如对待小猫小狗一般的摸头和亲昵爱.抚,不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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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怀衍身为大名鼎鼎的华诏集团老总,每天有很多工作需要忙,容蝶自然知晓,她躺着躺着,就从他专属的老板椅躺到了落地窗那儿,360度无死角的巨大落地窗,外面的高楼盛景一览无遗。
“她们都好听话哦,这么快就已经打包好行李离职了。”
容蝶坐在铺满冬日阳光的落地飘窗上,忽然间有些唏嘘地开口。
她身下是柔软至极的奢侈品垫子,印着LV和菱形等的纹样,不久前司怀衍刚差遣Kevin小哥去LV店现买现送来的,怕她坐那儿着凉,或坐着不舒服。
不过哪怕此刻整个相京都尽收眼底,容蝶也没什么兴趣。
她的目光只是牢牢看着楼下,刚才还在行政总台光鲜亮丽的两个人,这会儿已经收拾好全部家当从商厦里出来了。
只是真有这么仓促么?连制服都没来得及换,不过也正因此而显得她们两个人更加有辨识度,几乎一眼就瞧见了,容蝶默默的想。
从如此高的距离往下看,她们渺小的就像是两只缓缓挪动的白色蚂蚁,高跟鞋使得她们走路的姿势和别人不太一样,不过瞧着倒越发像是蚂蚁。
容蝶又何尝不觉得自己也像是蚂蚁,不过她是酒红色的小蚂蚁,勉强特殊些,或许是沾了什么不该沾的血泊造成的。
雪化了很多,此刻相京一半冰铁色,一半朱红色。
容蝶说罢她们听话,忽然又看向不远处正在工作的司怀衍。
“那你觉得我听话么,司sir?”
从司怀衍的角度看,容蝶她是侧坐着的,一头乌发浓密似海藻,且弧度微卷,衬得那张雪白秀醴的脸蛋美得有些惊心,两条腿不安分的交叠着,只是由于角度问题,她微微抬着下巴,瞧着像是偏头在用挑衅的方式在和他对话。
司怀衍握住漆黑钢笔的手腕不由得微微顿住,就这么拾起眼眸静静地望着她,不言不语,眉骨微抬。
半晌后,“容小蝶。”他轻声唤。
“在。”容蝶樱红色的唇瓣一启一合,答应得相当乖巧麻溜利索,仿佛下一秒就要应声蹿到他身边,默默听候差遣似的。
莹白的脸,乌黑的长发,漆黑的眸子里不见一丝波澜。
“不闹了,好不好。”司怀衍眉心起皱,他不喜欢她这样。
容蝶不依不饶,只沉默着又问了一遍:“我听话么?”
她吐字清晰,只想要个答案。
她真的很好奇,很好奇司怀衍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究竟怎么才算是‘听话’?她注定不是会听话的那种人,那既然这样,不如早做打算,就算是装也要装的像样点,毕竟此刻,她还不能离了他。
母亲巨额的赌博费、医药费、疗养费还有住宿费都还等着她去偿还,在她能真正赚钱养活自己之前,她不能叫他厌倦,不然这一切都功亏一篑。
慎始如终和居安思危这两个品质往往会同时出现,并且祖先世代农耕经济下养成的血肉伦常,叫她不得不谨慎,加倍的居安思危——一边坚信我命由我一边又陷入惶惶不已的杞人忧天。
她跟了司怀衍这么久,别的本事没学到,这一点倒是依样画葫芦,学的像模像样。
见他不言语,容蝶又问了一遍:“我只想知道,我听话么?”她的态度明显有些变了,拧巴且较真。
司怀衍眸色微沉,不愿意同她纠结这些,只说:“你现在,就够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我有你,就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又变了。
说白了,他怕——他怕容蝶最后会不要他,会离开他,但是他又绝对不会放了她。
他不敢乞求她什么,他虽然看起来大度、有分寸,但其实他知道他骨子里有多敏感多疑、有多善妒、占有欲有多强烈、又有多偏执,他怕有一天她会厌倦他,恼了他,想离开他,所以他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对策,哪怕是禁锢着她。
可他这样信誓旦旦计划的同时心里也很清楚,这样对容蝶来说不公平,但是他无法忍受身边没有她。
因此,他话到嘴边却成了另外一种说法。
容蝶似乎得到了她想得到的答案,又似乎没有,她默了默,嘴巴微张,发不出半个音节,像是在原地打转。
那她现在这样算是‘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