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徬晚时分。
金红色的一个流心日落漂浮在蟹壳青色的天空中。几只飞鸟掠过,为静谧的落日画卷添上几分生机灵动。
祁野静坐在他的电脑前,有点半放空的状态。
身旁的室友,一个在补觉,另外两个都在吃晚饭,嗦面嗦粉的声音吸溜吸溜的响。
桌子上,电话铃声也响了。
祁野摸起来,瞅了一眼名字,就起身去了阳台,并反手关上玻璃门。
电话接通。
热情似火的妈妈牌电话粥正式开讲。
“祁宝贝,吃饭了没啊~”
祁野趴在扶栏上,听到她妈这声儿,下意识地用手捏了捏眉间,并把听筒拿远了几公分。
“没吃。”他回。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吃饭?今天也上课了?”
祁野:“没,没上课。我过会儿吃。”
祁妈:“今天周末,出去玩了没?”
他妈最爱问的几个问题,吃饭,身体,学习。还有就是社交娱乐。
祁妈虽然嫁了个搞科研的老公,性子闷闷冷冷的,和祁野不说话的样子像。
但骨子里,还是和跟众多老一辈一样,比起文静内向的,更中意活泼开朗些的性格。所以她才一直很喜欢付星空。
喜欢到,几次催促祁野快去追小星空,说什么,成了一家人,他们今后打麻将也方便。
这不,才想起这茬,她又问了。
祁妈:“跟谁出去玩的啊?妈不是让你领着星空妹妹去南城好好玩玩吗?你没不理她吧。”
祁野滞了半拍,语调生硬道:“…就是跟她去的。”
祁妈一下乐开了花,“你们两个人去的?”
祁野:“没,几个朋友一起。”
祁妈:“你怎么不跟她两个人去,南城那么多好玩的,去江滩上约个会,吹吹风,多舒服,想当年,我跟你爸上大学那阵最喜欢去那儿玩。”
祁野的手就放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不太痛快地沉声说:“我没事跟她约会干嘛。又不是耍朋友。”
耍朋友这句话,还是他和付星空学的川地方言,就是谈恋爱的意思。
祁妈:“叫你追,不追,现在又跟我抱怨…”
祁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轻蔑地弯唇,“您哪儿听出来我在抱怨了,我又不喜欢她,追个屁。”
如果说,南城大最了解祁野的人是付星空。那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非祁妈莫属。
祁妈一听他这番口是心非的发言,嫌弃地直啧,“啧啧…不喜欢?是谁以前上学的时候,收到小星空的情书,乐得跟什么似的…”
祁野知道他妈只要一说事,十万匹野马也拉不住她。
可他又实在不想听那段往事,紧拧着眉,立马把手机扣在阳台的小桌子上,手动消音。
黄昏六点钟的艳红夕阳和校园式的建筑楼相依成画。风轻软而温柔。
他背依靠在栏杆上,看着盖在桌面上的深蓝色手机壳陷入了沉默。
即使再怎么不想回忆。
可那段横冲直撞,又充满误解和难堪的过去,随着这个电话的到来,终究是没有放过他。
并在这个让他憋闷难受了一整天的尽头,从他的掩藏已久的心底深处,时光之门的缝隙里,
缓缓纷至沓来…
第10章 星空糖
时间倒回至几年前。
那时候,他们两家人,一个在南街靠北,一个是北街靠南。
家庭住址隔了十五钟的路程,父母职业没有联系,他们除了在上同一所学校,基本毫不相干。
刚进初中时。
付星空的奶奶雇人在一楼走廊搭了个小棚,开了一家棋牌室,做小本生意,也不需要经营,每天赚点茶水钱。
祁野他妈常去那边打麻将。两人都是热络性子,话唠爱唠家常,总聚在一块摆闲话。
两家人的关系也就逐渐越处越近。
恰好,两人聊到家里的小辈,付星空和祁野年纪相仿,都在同一所初中,同班念书。
这样的巧合造就了一个永不过时的共同话题,教育问题。
于是乎,在彼此家人的嘴里,对方的名字就成了生活里密集出现的高频句。
“啊…你看看星空,人家这回语文考试又考了第一名。”
“你祁阿姨家的孩子理科成绩真是好,你要有人家一半好,你爸指定高兴死了。”
“…看看你星空妹妹,性格也好,你就是应该开朗点,像你一样,在家里不是打游戏就是做题。”
本来,两人在学校里并不算熟。点头之交而已,偶尔聊几句的程度。
但在这些滔滔不绝的焦虑意识灌输中,他们这对青梅竹马最初的相处模式,一点点地就从相看两不识,转变为暗暗的攀比和较劲。
成绩,排名,运动会上谁拿的奖项更多,吵起架来谁能说出一句金玉良言,一口堵住对方的嘴。谁怕的东西少,谁作业写的更快。
初一,到初三。
接触的越多,相互也愈发熟识。由于不断在寻找对方的软肋和底线,他们也莫名其妙地反而成了最了解对方的人。
……
南城高中,时值开学。
刚入学的女生十有八九估计都有这个小癖好,喜欢在集合的队伍里疯狂搜寻帅哥。
那时候的祁野阳光俊帅,朝气蓬勃,开学没两天,就在年级里火了一把。
同班的付星空对此也不甚在意,只是偶尔看见悄咪咪跑到他们班门口的女生,就会忍不住去打趣祁野。
“祁野,又有妹子给你送情书哎~”她笑眯着眼,像个置身事外看戏的人。
祁野趴在桌上偷玩手机,闻声,看都没看她,下巴搁在臂弯懒懒说,“多管闲事…”
付星空无视掉他的无视,继续吃瓜,“真想看看你这个脾气谈恋爱得啥样,会不会变成耙耳朵啊。”
祁野听不懂她的方言,用多聊一个字都嫌烦的语气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付星空坐在他前桌,扭回身子,正打算给他科普一下川地话,从走廊的窗边传来一道声音。
“…那个…这个给你…”男生戴眼镜,满脸青春痘,耳朵涨红,眼睛一避一闪地瞅看着付星空。
手里的信封是粉红色的。
空气瞬间滞住。
付星空刚好在吃祁野的瓜,吃着吃着怎么就跑她身上来了。
她慢了好几拍后,才愣愣地接过信封,才一抬眼想说点什么,那男生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子。
“…这是…情书?”她第一次收到,难免有点震惊,手指都在颤。
祁野终于撑着下巴,坐了起来,垂眸扫了扫信件,有点不可置信地杵她道:“居然还有人给你送这玩意儿。”
付星空不爱打扮,前几日军训又晒得灰头土脸的。虽说颜值不在线,但怎么着,也是班里数二数三的水准。
他这是在人身攻击。
“我为什么不能收到这种东西?就许你有。…”
祁野挑眉:“听你这意思,你还打算处一下试试?”
付星空苍白地应:“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他。”
祁野:“那你喜欢谁?…”
付星空一本正经地说:“我喜欢死亡笔记里的L。”
万恶的二次党。
祁野往旁处翻了个白眼,再次趴了下去,“得,跟你聊这个,我脑子有问题。”
付星空:“你很好奇我喜欢谁吗?”
祁野:“你不也好奇我谈恋爱什么样吗?”
说的也是。
就因为太知道对方骨子里是什么鬼样。所以就特别想知道对方有了喜欢的人,会不会变性。从钢筋打的无敌铁战士,变成软趴趴黏糊糊的小猫咪小狗狗。
付星空一想,心里激动澎湃,迫不及待地问:“…你没喜欢的类型吗?我给你找找。”
祁野:“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喜欢什么样的。”
付星空:“嗯?”
祁野:“你这样的。”
付星空:“…”
至少在那一刻,祁野扪心自问,自己说的是大实话。他觉得未来的女朋友是谁,都不可能会是付星空。
他想当然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有距离和神秘,才会产生吸引力。而付星空之于他,更像是知根知底的家里人。
他们,绝无可能。
况且,他在说完,我绝不可能喜欢你之后。
付星空脸上的表情,也是如他所预料的,是有点嫌弃,但不可否认的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