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梨随手扯了医院的纸巾递给她:“不关你的事,她下午还活蹦乱跳的,你可能也没想到。”
张蓓忽然想起来,确实,星星可招人稀罕了,下午还跟办公室的小姐姐们玩儿,谁都想逗逗她,往她兜里塞小零食,小姑娘开始还很羞涩,玩熟了以后,上蹿下跳,可活泼了:“那怎么突然”
喻梨看一眼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女儿,目光苦涩:“是我的问题,我生她的时候,没调理好身体,她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身体底子比别的小孩差很多。”
岂止是没调理好身体,喻梨那时没有想过要生下她,但是小姑娘还是顽强得活下来,从胎里起,就显出强大的生命力,几次逃脱,出生后,出现这种紧急情况也很多次,喻梨很多次差点儿以为星星活不下来,国外医疗条件对于中产来说,根本没有想象中好,多急救几次,喻梨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不得已,才回的国。
“我家里密码待会儿发给你,你帮我收拾点儿星星要用的衣物过来,还有干净的毛巾。”隔了会儿,喻梨对张蓓说。
张蓓点头:“我马上去拿。”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喻梨跟星星,以及隔壁两个也在替孩子输液的家长。
小姑娘贴了降温贴,小脸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红,但依然一脸病气,迷迷糊糊的找水喝:“妈妈,我渴……”
喻梨握着女儿的手,刚准备去替女儿倒水,有人递了一杯过来。
是祁阳,他解释说:“刚买的,洗干净了,想着也许会用到。热水也是刚接的。”
喻梨愣了一下,一时忘记接。
祁阳便解释:“我还买了新毛巾,我看星星衣服弄脏了,你可以擦擦,我放下就走,你放心。”
喻梨终于开口:“谢谢。”
试了一口水温,发现不是特别烫后,刚准备喂给星星,祁阳又递了一根吸管过来:“有吸管。”
喻梨只好又说了声谢谢。
祁阳也有些尴尬,两个人除了那种关系,以及一些公事,喻梨是十分反感彼此私下的联系的,尤其涉及到星星的部分。
他今天已经算越界。
但他想越这个界。
“那……我走了。”他指了指门口,轻轻道,将买好的东西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
喻梨点头。
但等祁阳走到门口,她还是忍不住抬头郑重说:“谢谢你,祁阳。”
“小事,你有任何需要,叫我一声。”他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干净温暖。
喻梨刚喂完女儿水,有微信语音弹进来。
她看一眼时间,已经是12点多,沈砚的声音染着寒夜里的凉意,透着着急紧张:“星星生病了?”
喻梨已经走到门口走廊,克制着音量:“嗯,发烧。”
“是不是很严重?我已经让那边的保镖给你们换病房,我马上飞过来!”
喻梨握着手机,脸色早就没有方才那样着急,口吻也平淡下来:“不用,医生说输液后再观察一两天就好,病毒性感染,情况已经稳定。”
沈砚稍稍放心,语气平稳了点,半响后忽然说:“喻梨,在养育星星的过程中,困难的部分希望你能跟我开口,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可以给星星安排育儿师以及配套的保姆,毕竟星星……”
他还没说完,被喻梨打断:“星星醒了,这件事以后再谈。”
通话中止。
喻梨在门口垂眸站了一会儿,脸色不明。
直到保镖匆忙赶过来:“喻小姐,已经给星星换了单独病房,也联系了医院的儿科教授专家,大概十多分钟后赶过来,会给星星做更全面的检查。抱歉,喻小姐,我们第一次遇到这种紧急情况,本应该第一时间给您创建急诊的绿色通道的……”说完,保镖深深的朝她鞠了一躬。
喻梨目光落在男人脸上,半响,只说了一句:“让教授明天再过来,星星这会儿需要休息,其他的,可以。”
星星换了病房。
张蓓将星星的衣物送过来时,知道星星转病房,还挺诧异。
不仅换病房,也有专门两位护士24小时看护,但喻梨坚持,自己帮星星擦身体的部分,又让张蓓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暂时不需要她了。
等喻梨帮星星擦拭干净,又换了睡衣,保镖拧了两个打包盒进来:“喻小姐,您吃点东西吧,老板吩咐特意给您定的。”
“放那儿吧。”喻梨淡淡说。
第54章 楼上,沈砚双手插兜,面……
沈砚凌晨的航班,因为太匆忙,私人飞机没申请下来航线,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6点。
门口站着换班的保镖,豪华病房内安静极了,沈砚脚步便也不敢太重,儿童病床上,星星已经换上睡衣,小脸睡得恬静,沈砚试了试她额头温度,已经没有发烧症状,稍稍放心。
小姑娘旁边,喻梨睡在陪护病床上,白炽灯明亮,她眼底的青影与疲惫一览无余,蜷缩的姿势,仿佛非常缺乏安全感,额前几缕碎发落在瓷白的脸颊上,有种破碎的美感。
沈砚端详了片刻,抬手轻轻帮她往上掖了掖被子,再偏头一看,茶几上放着外卖盒,显然没有被人动过,已经冰凉。
他再出去时,吩咐了保镖几句,而后捏了捏眉心,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整个病房异常安静,城市的6点,星光褪去,天色黝黑,沈砚在那种安静里,因为担忧星星病情的一颗心在此刻安然落地,在疲倦里轻易睡着。
恍惚的,他入了一个梦。
梦见17岁的喻梨。
穿着学校的制服,及膝的百褶裙,打理得柔顺发亮的长发,站在他面前时,是乖巧可爱的模样,微微仰望的姿势,清澈的眼睛里,有明亮细碎的光芒,沈砚能清晰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拽住他手掌,小心翼翼塞了一个木盒到他手心里,虔诚道:“沈砚哥,生日礼物,保平安的,你一定要戴……”
她话还没说完,被少年冷漠推开,沈砚看见自己冰冷桀骜的下颌,听见自己更冷的声音:“滚!”
彼时的少年,光是看到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就能想起跟酒店里目睹父亲跟徐凤芝出来的一幕,而母亲歇斯底里,近乎疯魔,偏执到将他认作父亲……
她注意到他手腕上的伤痕,没有管那个被他拂在地上的木盒子,只惊诧地望向他冷白手腕的斑驳伤痕:“你的手……”
少年拂下衣袖遮住,转身时画面忽然转换,是冰凉细雨里,她面如死灰地拂下他腕间珠
串,轻轻冷冷的一句:“为什么死得不是你!”
棕褐色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落,碎了一地,沈砚蹲下身体一颗颗识捡,姿势如同多年前,那个被他投掷‘滚’的少女在他身后捡起那只落灰的木盒……
沈砚感到一种心绞痛,不由自主拽住胸口处衣领,在冷汗涔涔中幽幽转醒。
天光已经大亮,喻梨半坐在病床上,应该也是刚醒,凝视他的目光复杂,两个人视线在空气中碰撞,沈砚手指还抓着胸口,看她的目光仿佛隔了漫长岁月的洗礼,脑海中无数片段闪过,恍惚到甚至觉得她陌生。
而喻梨只淡淡呢喃了一句:“原来你也会做噩梦啊。”便掀开被子起来。
但她刚站起来,想去看看星星怎么样,脑子忽然眩晕,一屁股又坐回病床上。
沈砚几步跨过去,抚住她肩膀,嗓音染着沙哑感的焦虑:“怎么了?”
喻梨等那种眩晕感过去,拂开他:“没事,只是低血糖。”说完,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找到自己的包,翻出一颗咖啡糖含在嘴里。
沈砚偏头看了一眼小桌上已经冷掉不曾动的餐食,敛了一下眉,还是说:“我叫人送了早餐,你喝点粥?”
喻梨没接话,已经走到星星身边,摸了摸星星额头,女儿已经退烧,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就是好像一下瘦了许多,都没想往日粉嘟嘟,有些心疼地忍不住亲了亲女儿额头。
星星被她亲醒了,小姑娘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在生病,笑嘻嘻说:“妈妈我刚才都梦到你在偷亲我。”
喻梨心里顿时软得不像话:“嗯,就偷亲你啦。”
小姑娘立刻大方地偏过脸颊,大方的:“给你亲,我还要你亲这边。”
喻梨非常顺从的,两边脸颊各来了一下,惹得星星咯咯咯笑。
沈砚目光落在母女俩身上,目光渐渐柔和。
直到有人敲门。
是护士,来给星星输液。
星星看着穿雪白制服的小姐姐,一点不害怕,熟练地让人心疼的说:“妈妈,我又生病了吗?”
“星星很勇敢的对吗,不怕扎针的,嗯?”
“我才不怕呢!”说着小姑娘大大方方伸出已经扎过一次的手背。
护士小姐姐看了,也觉得这个小女孩惊人的勇敢,夸她:“真棒,阿姨会轻轻的哦。”一边说,一边往小女孩白嫩嫩的手背上涂抹碘伏。
星星不敢看,偏过脸时,眼睛里已经迅速积起一泡眼泪,打湿了睫毛,但还是自己鼓励自己,“不怕,不怕,打针针,病病飞走,我不怕!”
沈砚看得心疼,这么小的小姑娘,好似将生病打针已经当做日常。
他眉头微皱,靠近星星床榻,转移她注意力:“星星,你喜欢爱莎女王对吗?”说完,从兜里给她变出一只爱莎女王的小玩偶。
巴掌大的玩偶,做得非常精致,是沈砚在机场候机时,一眼发现的,隐约有预感,也许能得上。
果然,星星眼睛一亮,笑容腼腆,但她不敢伸手去接,先是看了一眼病床另一边的喻梨。
只是几秒钟,护士已经成功将针扎入她手背,安放好了吊瓶。
喻梨微微点头,星星就很快伸出另一只手:“我喜欢爱莎,谢谢大伯。”
沈砚有些苦涩地将玩偶放入她掌心。
护士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星星要玩玩偶,喻梨帮她将病床升起来,然后去洗手间简单洗漱。
星星就一会儿捏捏玩偶,一会儿偷偷看一眼沈砚,仿佛好奇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沈砚坐到她旁边,笑着说:“你有问题想问我?”
星星捏着玩偶的裙摆,不说话。
沈砚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流,只好诱惑她:“等你病好,爸……大伯又带你骑高高,嗯?”
星星有些意动,想了想说:“要妈妈同意。”
沈砚好脾气的:“好,那我们一起征求妈妈同意。”
星星就有些高兴,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垂着眼:“妈妈不喜欢你。”
所以,可能不会同意。
沈砚心头一震。
恰此时,有人敲门。
沈砚:“进来。”
保镖拧着餐盒:“新鲜熬的瘦肉粥,还有一些招牌点心,按您的吩咐,没放葱,老板你们趁热吃。”
他说这话时,喻梨已经从洗漱间出来,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素颜,但看着比昨晚精神了些,有种不自知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