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香港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之前就听说总部员工的工作待遇特别好,工作到了一定年限就可以申请单身公寓一套。莲华总部的单身公寓有多牛呢?可不是那种逼仄的“棺材房”,也不是多人合住,而是地处繁华地段的独立单间。而且之前即便身为总部员工,也明确规定得积累十年工作经历才有资格申请。
总部薪资标准本就高出行业平均水平30%,叠加住房福利,工作满七年又可申请香港永居,光是这些就足以让无数渴望改换阶层的年轻人趋之若鹜。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可名额又极少,每个项目仅推选1人,还需先通过部门内多维考核,再与全国数百项目精英角逐仅有的6个席位。
但莲华这两年在陆以宁主导的精细化改革下,在集团的业绩排名中稳居前三,尤其在坪效与人效两大核心指标上长期领跑。所以只要保持住当前增速,在综合考核排名第一,就很有可能获得直通维港的名额。
许昭弥听明白了,这就是昨天陆以宁在电话里对她说的,给她吃的那颗定心丸。
“如果想来总部,就努力拿优秀。”
“没信心。”许昭弥丢过去一个撇嘴的表情包,虽然她知道这很难,但其实还是看到了希望。
她心里是有一点开心的,但是她不愿让自己表现出来,那样就显得太没出息了。
不能昨天刚和他吵完架闹脾气说分手,今天就没出息地说我能行!
可她真的是有一点开心,她之前甚至已经想好了异地情侣的生活了,比如哪些日子他过来,哪些日子她过去,再然后哪些日子他们两个一起调休去旅游,也告诉自己在他不在的时候自己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多看书多找点自己的爱好,可每次想到这样的未来心里就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好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幸福。
异地恋有多辛苦呢?她不是不知道,尤其疫情时期,不管你多有钱或者有怎样的地位,也要遵守繁缛的规定和程序,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可即便知道这些,即便是在昨天和他哭着吵架的时候,差点就说出“那我们是不是就没必要在一起了”这样的话,下一秒却还是把哭肿的眼睛蒙在被子里,为即将异地的他们做打算。
因为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和陆以宁分开。
至少那时她还不想。
“我相信你。”
“那我要是拿不到优秀呢?”
“那就把你一个人丢在潞城。”
“那我就去找帅哥!”
“敢。”
许昭弥撇了撇嘴,偷偷笑了,挂了电话又觉得有点像做梦,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明明上一秒还在为即将开始的异地生活感到绝望,下一秒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突然出现在眼前,只要努力就能抓住。不仅可以去香港结束异地状态,甚至还能和他一起工作。
许昭弥恍恍惚惚的,到下班还有那么一点不敢相信。
从那天起许昭弥就打起了精神,每天睡醒都要对着镜子问自己一句:许经理今天努力了吗?
然后斗志满满地来到工作岗位上。
今天她要带着周齐去巡场,为他大概介绍各个品牌的情况,两个人从六楼开始一层一层往下开始走,许昭弥今天穿的比较正式,工装西服和高跟鞋,扎着单马尾,手里夹着笔记本,整个人看起来就很利落干练,她几乎对每一家商铺都如数家珍,偶尔周齐提出一些疑问都能快速回答上来,让周齐感到很舒服。
周齐看她走路时踩着高跟鞋的小腿开始有一点打晃,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歇会儿吧,走了两个小时了,辛苦你了。”
许昭弥有一点受宠若惊,抱着本子礼貌摆了摆手,“不会,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有点累了,请你喝杯咖啡好不好?”周齐笑了笑,抬脚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一杯冰美一杯拿铁。周齐问她:“喝哪个?”
许昭弥手指轻轻指了指那杯拿铁:“谢谢。”
两个人在遮阳篷下坐下。
“许经理在莲华工作多久了?”
“五年。”说完许昭弥自己也愣了下,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连小杜都开始带新人了,而她也转眼成了商场老人了。
“那是前辈了,以后工作还要多向你请教。”
“不敢不敢,有事您吩咐就好。”新领导也太客气了吧,许昭弥突然想到陆以宁刚来的时候,有句话怎么说的?没对比就没伤害,人家周齐简直比陆以宁强太多!
又偷偷瞄了几眼,别说,人家长得也挺帅的嘛。
这么想着就有点走神了,不一会儿许昭弥听到他开口道,“当然,如果许经理有任何生活困难也可以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哈?”
周齐看到她被吓到的模样,忙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受人之托。”
这周齐还挺逗,又朝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保证,“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许昭弥反应过来,脸蹭地红了,恨不得当场长出地缝钻进去。
她真的要气死,陆以宁这人怎么什么都和别人说啊!而且说了还不告诉她!真是太可恶了!
但她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甜蜜,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真是奇怪。
第59章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年中大促就到了。
年中大促不仅对整个商场来说至关重要,许昭弥也知道,对她来说更加意义重大,是提升业绩的最重要的机会,所以她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大促。
新来的商户不配合打折活动,负责沟通的营运经理多次上门协商,却次次吃闭门羹,换做以往大家或许早就打了退堂鼓,可许昭弥这次说什么都不肯轻易放弃。她一趟又一趟地亲自登门拜访商户,不厌其烦地沟通解释,终于慢慢说服了对方。
有一次在布置中庭的时候,为了确保每个细节都完美,她主动爬上梯子进行调整,结果却不小心扭到了脚,去医院检查有点骨裂,骨裂多痛啊,医生建议她卧床休息,否则以后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她那时却鬼迷了心窍,说什么都要坚持工作,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心里只想着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年中大促的进度。
年中庆的策划里,许昭弥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在莲华前广场搞一场烟花秀活动,她坚信,烟花活动不仅能吸引到更多客流,最主要的,它也会给被疫情阴霾笼罩已久的人们带来一点久违的幸福感。她渴望用这一场璀璨的烟花,为这两年来的压抑而灰暗的生活带去一抹温暖人心的光亮,哪怕一点也足够。
可这提议刚提出就遭到一致反对。疫情期间人员聚集隐患大,发生公共安全问题更是后果不堪设想,就连一向支持她的周齐起初也心存疑虑,但许昭弥没有放弃,她有那么一句话其实是有点打动他的,“越是苦难时期,人们才越需要那一点光亮。”最后周齐批准了,但所有手续需要许昭弥一个人去亲自办理。
要在疫情期间举办大型烟花活动,谈何容易?光是审批环节就困难重重。可许昭弥一点都不怕,后来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到底是什么信念在支撑着那时固执的她呢?
那段时间她奔波于各个政府部门之间,递交申请、准备材料、反复沟通,却屡屡碰壁。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都不愿轻易承担责任,审批流程推进得异常艰难。但她真的没有一点退缩,就那么傻乎乎地往前莽,有一次为了能及时向领导汇报策划方案,她在政府大楼门口居然等了五个小时,直到会议结束。也是幸运,后来一位女领导认真看过策划方案后,被她的用心和热情感动到。考虑到疫情期间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渴望,最终批准了这次烟花活动。
尽管那晚的烟花规模不算大,烟花样式也没有那么华丽,可五彩斑斓的光芒依旧照亮了商场上空,更点亮了每一位驻足者的脸庞。人们戴着口罩,眼中却满是笑意,那一双双向上仰望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许昭弥站在燃放台旁看着广场上的人群,忽然就觉得特别感动。大家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对她来说是比那晚的烟花还要美的风景。
“您好请稍等~我是潞城生活新闻栏目记者许岁眠,请问您是此次烟花燃放活动的负责人吗?我想占用您几分钟时间,给您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可以吗?”
许昭弥拖着受伤的腿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长相明艳的大美女正对着她微笑。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被这女生的颜值震惊到了,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呢?这会儿美人儿还朝她甜甜地笑了一下,“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就十五分钟,可以吗?”
她本来想赶紧去医院的,可怎么都无法开口拒绝眼前这个漂亮的美人儿,果然人长得好看在某些时候真的很有优势,“好吧。”
于是两人来到一楼大厅的咖啡厅开始采访。许昭弥觉得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说起话来也让人感到舒服。刚开始接受采访时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紧张,不过对方几句话很快就让她放松了下来,整个采访过程也可以说是如沐春风。
等采访结束后,许岁眠喊住了她:“稍等一下~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她低头快速从相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来,递给许昭弥看。镜头里是一位流浪汉,在路过莲花广场的时候被头顶的烟花吸引,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垃圾桶旁边,抬头仰望着夜空的烟火,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这张照片拍得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生活中总有些人在苦难中行走,但我想日后他们会在每个灰心的日子里回忆起这个美好的时刻。所以,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感谢你组织的这场活动。”
那晚许昭弥拖着受伤的腿,一个人去医院复查,把医生气得直摔病历本,“再拖拖你就残疾了知道吗?”
许昭弥嘿嘿一笑,“工作太忙了嘛……”
老医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年轻人不要这么拼,就算自己不当回事也想想你们父母,身体坏了父母也会心疼的。”
一提到父母,许昭弥眼眶就酸了,偷偷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年中庆结束了,她得了几天假,这次她没有再乱来,而是听医生的话乖乖住了两天院。出院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她拉着行李箱站在公交车站等出租,给陆以宁打了个电话。
那时他正要去开会,许昭弥不敢打扰他,匆匆说了两句就赶紧挂了电话,陆以宁说了一声:“乖,散了会我打给你。”
许昭弥到了家后叫了个外卖,趴在沙发上继续看没看完的书,边等陆以宁的回电,微信偶尔也会和朋友聊聊天。贝贝最近正在苦练英文,准备下半年去非洲闯荡;琳琳还在失业边缘徘徊,据说疫情把她们公司折腾得快撑不下去了;大飞算是他们几个混得最好的,转型网红主播,每晚在直播间和家人们唱歌唠嗑,据说挣得比他演出时还多。
偶尔也和詹源聊上那么两句,他好像又回到潞城了,但具体回来做什么他也没有多说,他问许昭弥在干什么,许昭弥就把手头正在看的这本书拍给他。
詹源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对香港文化感兴趣了?”许昭弥正在看的这本书叫《香港散步学》,这本书其实很有名的,大概介绍了在香港散步的十条路线,很巧的是,这十条路线詹源都去过。
“我打算去香港定居了。”许昭弥回复他。所以她最近读了好多好多有关那座城的书,还自学起了粤语。
“香港有你喜欢的地方?”
“因为我男朋友在那里啊。”
“这好像不应该是理由?”
许昭弥不懂,至少那时的她还不明白,这为什么不能是理由呢?
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至少在那时,许昭弥觉得足够了,甚至还认为这很浪漫。然而詹源却摇了摇头,不过他并没有再多说。
詹源太聪明了。当一个女孩已经在人生路上迷失方向时,是不会轻易相信路人指给她的正确方向的。有些话不必明说,人生有许多道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撞过那坚硬的“南墙”,在疼痛中挣扎过,在挫折中成长过,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的真理。
你可以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但如果你不是真的热爱,就不应该因为一个人放弃自己所在的城,奔赴他的城,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有一些决定,在外人看来也许并不明智,但那是她的选择,是她成长过程中必经的阶段。
也许我就是喜欢香港呢?许昭弥想了很久,又回了詹源那么一句,避风塘炒蟹挺好吃的。
许昭弥的电话终于接通,陆以宁语气中透着不悦,“占线?”
“是詹源!”
“打了四十分钟?”
“你吃醋啦?”
“没有。”
“口是心非?”
陆以宁被噎了一下,干脆承认,“对,我吃醋,所以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呢?”
“看看你。”
“好呀!稍等一下哦。”许昭弥这次不仅没拒绝,反而还有那么一点兴奋,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单腿跳着到餐厅把餐桌上的手机支架拿了过来。
其实就算陆以宁不说她也想要和他视频的,她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也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
“前几天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我还上了电视采访呢,有大概十秒钟的镜头哦!”
“还没有。”他其实看了信息,但电视采访却没看,他很忙,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工作以外的事。当许昭弥的小脸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根本也就没心思再和她讨论别的话题,“回头我看录播,镜头再往下来一点。”
许昭弥哦了声,“那就算啦,反正就几秒,不至于专门看重播的。”终于把支架支好,整个人端端正正出现在镜头里,许昭弥对着他傻傻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头发。
其实她刚刚是有一点失望的,如果他看了采访,就该知道这段时间她为了工作有多努力,他们店的年中烟花秀活动办得多么成功,她其实有一点想要他的夸奖来着。可他没看,反应也远不如许昭弥想象中热烈,这让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失落,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觉得也没关系。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那么两秒,许昭弥就有点害羞,他那边光线很暗,许昭弥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她捧着脸颊凑近手机,两片粉嫩的唇张张合合,“你在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