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错误。
门外的人静了一秒,重新开始输密码。
陈若兰手忙脚乱拨开悬挂的衣服,衣架相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衣服从她指间滑走,刚整理好的空隙转眼又被倒下的别的衣物填满。
而时序始终抱臂倚在门边,看她像只困住而乱撞的小兽。
「时……」她仓皇回头寻时序,鼻尖沁着细汗。
时序这才慢条斯理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衣架,那些刚刚还东倒西歪的衣物顿时温顺地贴向两侧。
「其实……」他忽然倾身,单手手撑住衣柜门,温热的吐息擦过她耳尖,「有个更好的地方,你要试试吗?」他从容不迫地提议。
门铃在此刻炸响。
陈若兰被惊得肩头一颤,下意识抓住他袖口:「好!快点!」
「嘘。」冰凉的手指抵住她的唇,时序攥住陈若兰的手腕,将她带到床边,伸手掀开了被子。
陈若兰盯着那片黑暗,困惑地眨了眨眼。
这算什么意思?
陈若兰咬住下嘴唇,犹豫得很。
哪有第一次去人家家里就钻床的。
耳尖腾地烧起来,连带着后颈都泛起粉色。
催命般的敲门声里,陈若兰终于闭眼钻进被窝。瞬间被熟悉的时序气息淹没,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嗡——」
时序按住裤袋里震动的手机,眸色骤然转深。
他单手将被子拉至陈若兰头顶,将她藏好,隔着被子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头。
「放心。」他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进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不会很久。」
第21章 同床(小修)
时序从卧室里走出来, 冷静地将门带上。
这才慢悠悠走向门边,面无表情地打开大门。
「怎么这么久,敲门打电话都没人理。」周芳礼双手抱臂站在门外, 径直走进来, 不悦地勾起拖鞋换下。
「我刚洗完澡。」
周芳礼看着时序的头发尖还沁着水珠,转而又抱怨着她刚才试了好几遍密码都不对的事情,「换密码了怎么不告诉我。」
「之前请了师傅修水管, 将密码换了, 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时序的声音平静地出奇,他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妈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时序认错态度这样好, 周芳礼没再发作, 只道:「以后妈妈帮你换。」
她还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一看就是又去加班了。
周芳礼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为她倒水的时序。一条二郎腿翘起,带着欣赏杰作的目光感慨:「一转眼你都十七岁了。」
她扬了下下巴,示意桌子上摆放着的打包精致的蛋糕盒:「尝尝,特意问我们办公室的小年轻给订的。」
「谢谢妈。」时序打开包装盒, 里面是一个约四寸大小的蛋糕, 干净的蛋糕面,几乎没有裱花, 中间是艺术体的「生日快乐」。
时序切了一块,先端给周芳礼。
她摆了摆手, 捧着手里的杯子:「不吃了,晚上不想吃甜的。」
时序尝了一口,甜的。
他看一眼关紧的卧室门, 猜想陈若兰应该会喜欢这个味道。
在两人都不说话后,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周芳礼换了个姿势,她彷佛是天生的女强人,永远在她的脸上看不出疲惫,就连嘴唇上的颜色都愈发鲜艳。
她率先挑起话头,问时序考虑好大学去哪个国家没有。
「英国G5,美国常春藤系,其实要我来说,欧洲的文化底蕴比美国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时序又将一勺奶油送进嘴中,沉默着。
「时序,你到底考虑好没有。」
他抬起头,看着周芳礼,开口不是说选英国还是美国,他问:「我爸呢?」
周芳礼的气焰一下子低了下来。
她强撑着挺直脊背,躲闪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出差了。怎么,没发条微信给你吗?」周芳礼放下水杯,不满地划开手机。
屏幕的荧光照在她的脸上,眼镜映出白色的对话框。
打完字,周芳礼紧绷的眉头才重新舒展开。她深呼一口气,环顾四周,直到看到时序的房间大门紧闭,又开口道:「平时不是让你开着门透气吗。」
遂站起身来,径直就往时序卧室的方向走去。
时序冷眼看着周芳礼的手就要搭上卧室门把手,只慢悠悠跟在身后。
门被打开,外面的亮光一点点从缝隙中挤进来。
乍一从光亮处进到全黑的地方,眼睛还不能很好的适应。
周芳礼站在门边,隐约看到床上的被子皱成一团。
她又有些不满意:「被子这么乱,你平时就是这么整理家务的?」
说罢,她走到床边,抓起其中一个被角。
「我自己来。」时序快她一步将被角从她手中抽走,神情自若地整理床铺。
手伸进被子里,摸到陈若兰冰凉的头发,又被对方小心又快速的抽走。
时序觉得她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
他忍不住低下头轻笑。
拍被子的时候,时序摸到陈若兰头的位置,温柔地轻拍了两下。
他在安抚她。
周芳礼看不清,想回头去打开灯,刚走到门边,手机开始震动。
她瞥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神情自若地按掉。
走到亮光里,周芳礼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上衣。
「我走了。」
时序抚在被子上的手一顿。
他直起腰,转身看向周芳礼。
她在灯下低头回消息,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而时序把自己隐在黑暗里,冷眼像一个旁观的陌生人。
时序站在在窗户旁,目视着周芳礼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最后的车尾红灯也消散在夜色中。
时父在微信里给他转了一万块钱,只嘱咐高一了不比在初中的时候,更要好好学习。
时序很想告诉他,他已经上高二,但最终觉得无趣,只收了钱,回了句「谢谢爸」。
他重新回到卧室里,走到床边,询问陈若兰:「你吃蛋糕吗?」
陈若兰却没给他回应。
时序弯下腰,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的一角,看到陈若兰胳膊环抱住腿,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闭着眼,安静又均匀的呼吸。
他看着她,忍不住凑近,将贴在她脸上的碎发轻轻拂走。
时序撑着手,看了陈若兰好一会,确定她是真的熟睡以后,这才小心翼翼将她的手脚舒展开,抱起放到可以枕到枕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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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时常觉得,他进化掉了睡眠这项功能。
等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在马路上,被疾行而过的司机咒骂。
曾在大海里一直往里走,被人拽着拖回岸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走到了深海区。
敏感度很低,活着可以,死了也行。
父母知道后勃然大怒,觉得他是在自杀。
时序很无奈,他真的只是没有听到而已。
因为这样,他得以自己搬出来住,父母偶尔过来,多数情况只在微信上用冷冰冰的文字告诉他「今晚不过来,你自己睡」。
后来,他索性用这段失眠的时间来观察人类。
陈若兰是他的第一个观察对象。
他看着她像一株杂草,在学校里被践踏,被欺凌,结果在这些肮脏的泥土和污水里,顽强地开出一朵花。
时序躺在床上,侧过头看着睡得一脸安详的陈若兰,此刻的她没有一丝攻击力,时序好奇地伸手挑起她的一缕头发,嗅到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他感到久违的安心。
时序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一阵新奇。
没有失眠,没有多梦,他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居然就变成了天大亮。
时序侧过头,旁边的床铺已经空了。
就连枕头上都整洁的没有一丝褶皱。
就彷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他伸出胳膊,将手搭在那一片,抚摸感受曾经留下的温度。
「你干嘛呢?」陈若兰站在卧室门口,探着头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