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流利地背了出来,正好补全了她背漏的部分。
陈若兰盯着英语课本上被人用红笔写下的一串又一串「丑三八」,突然乐了几秒。她转动了下眼珠,侧过头去,满眼亮晶晶的:「这样吧,我来做你的朋友。」
时序:「?」
班里谁都知道,时序是最不缺朋友的人。
「我来做你真正的朋友,招待所就是我们以后相聚的秘密据点。」
第10章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老破小的居民楼隔音堪比漏勺。
陈若兰正讲到「表演中的情绪递进」,楼道里嘈杂的声音将她数次打断。她手忙脚乱调大麦克音量,劣质麦克风炸出刺耳电流声,吓得屏幕另一端艺考小姑娘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条缝。
庄星河帮她找了个临时的活,给朋友家准备艺考的孩子做指导老师,一节课下来也能赚一些钱。
今天的噪音让陈若兰不得不提前终止了课程,与小姑娘约定了下次的时间,说这节就当是免费送她的。
小姑娘临下线时,突然凑到屏幕前面,满脸胶原蛋白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小声又扭捏地问她是不是星河哥哥的女朋友,陈若兰愣了一下,笑着否认。
小姑娘听后欣喜地喊了声「陈老师我们下次见」,画面在她满是星光的眼睛里戛然而止。
门外的嘈杂持续了一会,又重新安静下来。
陈若兰踮着脚走到门口,微微弯腰,老旧的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她单手撑着斑驳的门框,另一只手撩起垂落的碎发,右眼紧贴在猫眼上。
楼道昏黄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正抱着纸箱,摇摇晃晃进入701的铁门。
看来是刚搬过来的邻居。
轰鸣的空调外机突然戛然而止,陈若兰低头解锁手机。
食指悬在时序的头像界面时迟疑了几秒,最终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距离上次与时序分别已经过去了四天,他们两个都没有再联系。
时序最新一条朋友圈更新于半个小时前,点开视频,卷着沙尘的风声穿透扬声器送达陈若兰的耳畔。
视频中,夕阳下,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巨大的非洲象群呼啸着从她的眼前走过。
陈若兰无意识地将头抵在大门框上,直到手指因长时间保持不动微微酸麻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循环播放了不知道多少遍。
难怪这几天都没有动静。
这几年时序偶尔出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在朋友圈留下几秒视频,证明他存在过。
以往,陈若兰总会故意无视这些。
而这次,她故意给时序点了个赞。
时序的这条视频下面,只有她一个人,显眼,突兀。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惊得陈若兰手一抖,手机险些从指缝滑落。
重新贴上猫眼的右眼微微瞇起,门外,黑衣男人正将刚才敲门的手收回。
陈若兰将门拉开一段相对安全的缝隙,裹挟着楼道里的陈旧味挤进玄关:「有事吗?」她探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你好,我是对面刚搬来的邻居。」男人将手里的一袋水果举到胸前,晃了晃,「刚才搬家有点吵,过来给你道个歉。」
「你太客气了。」
陈若兰刚摆摆手,哪知对方一直盯着她。
就在陈若兰以为自己被男人认出来的时候,男人的声调突然上扬,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惊喜:「是你……你还记不得记得,四天前,在25Hours酒吧,我不小心把酒泼到你身上了。」
男人叫郭志商,他说话时喉结在脖颈间滑动,低沉嗓音在狭窄老旧的楼道里泛起回音。
因为工作调动,他刚从外地搬来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邻居居然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真是缘分使她们相遇。
走廊顶灯在他的眉眼间投下阴影。
在郭志商的盛情邀请下,陈若兰勉强收下了水果。
指尖蜷缩着勾住塑料袋提手,塑料薄膜发出窸窣声响,心里的一根警戒线却一直紧绷着。
手机上冷光屏幕照亮郭志商修剪圆润的指甲,声音裹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能以后还有多要麻烦你的地方,这次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微信最终还是如愿以偿的加上了。
关上门,陈若兰迈出夸张地步伐往里走了几步,又迅速脱下鞋,踮着脚尖轻手轻脚跑回到门口。盯着猫眼小心翼翼往外望去。
只见对面的大门缓缓关上。
并没有什么异样。
看来对方是真的不认识她。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陈若兰嘲笑自己。
真是没有大火的命还有大红的病,以为黑热搜一出全地球的人都认识了她,其实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很可能第二天她的名字就已经如微尘不见了踪迹。
拿出塑料袋里的水果,一个比巴掌大一点的小西瓜,两个红心火龙果和两个金黄色的芒果,品相看着不错。
陈若兰将它们洗净切好,并闲情逸致地摆了盘,切换了无数个角度拍了照,在众多照片中选了一张精修,发了朋友圈。
配文:谢谢新邻居,很绅士。
仅时序和他们的共友可见。
萍姐很快评论:【哟,帅不帅?】
陈若兰看似答非所问地回复了两个字:【很甜。】
洒进窗户内的落日余晖正巧漫过她翘起的嘴角。
翌日,郭志商来敲门的时候,陈若兰刚上完课,她将黏在后颈的碎发撩到耳后,透过门缝看见郭志商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后。
他说要去附近的家居市场看看,想让陈若兰帮着参谋参谋。
午饭是郭志商请的,就在两人小区附近的小饭馆内。
这次,陈若兰的朋友圈只发了一张照片。
依旧是仅共友可见。
很快就有人抓住重点:【两双筷子,啧啧!】
第三天,陈若兰的朋友圈终于安静下来。
时序却难得的发了一组照片,日出时分的埃尔门泰塔湖,数万只火烈鸟群正以芭蕾舞者般的姿态掠过湖面,将湖水染成了一片粉色的天堂。
陈若兰抿着嘴翻看时序的朋友圈,在老旧楼栋的空调外机轰鸣声里,来自肯尼亚的风沙好似灌进了七楼敞着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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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这几天在朋友圈斗法呢?】陈煜给时序发消息。
时序:【?】
时序:【你想多了。】
【本来我还以为你又会像咱高中的时候,眼睛都黏在人家身上呢,没想到你竟舍得出去,还一跑就跑那么远。一个多星期了吧,也不怕人真跟朋友圈那个莫名其妙的新邻居跑了?】
风卷着沙粒扑向帐篷,时序的拇指抵在发送键,最终只是郑重打下两个字:【陈煜。】
【干嘛突然这么严肃的喊我名字。】
【她回来了。】
【我知道啊,地址不还是我帮你去查的。】
公寓落地窗外,陈煜看着窗户映衬出自己的影子,他嗤笑一声,调侃着:【也不知道是谁嘴硬说「只是高中同学」……】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第11章 你该不会……是在追我吧?
陈煜盯着时序发过来的「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句话愣了几秒,可以想象对方发这句话时怅然若失的表情。
就像五年前那个雨夜,时序浑身湿透地站在他家门口,睫毛沾着水珠,眼睛里捕捉不到任何亮光。
时序就是用这样的表情,失魂落魄地对他说:「陈煜,我找不到陈若兰了。」
失眠的跨国电话总在清晨响起。
有时是药片碰撞塑料瓶的清脆声响,有时是玻璃杯撞击在桌面的闷响。
即便如此,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陈煜看着外面从天亮变成天黑,时序还是没有睡着。
一直这样总不是个办法。
直到某天,陈煜冲着时序怒吼:「真看不下去你这个样子了,干脆你就把自己灌醉,我就不信你还能想起她。」
电话那端传来酒瓶翻倒的撞击声,接着是绵长的呼吸声。
时序联系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少到,他以为时序已经把高中的那个「意外」忘记了。
【时大公子,有男朋友对你来说是阻碍吗?】
【你的涵养和骄傲,与陈若兰相比,值几个钱?】
发完这段字,就连陈煜自己都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经意间换了个话题,问时序:【最近这两天都在哪看动物?】
时序给他发了个Masai Mara National Reserve的定位,又发了一段视频:数千上万只角马、斑马向着一个方向移动着走,乌泱泱一片把草原都盖住,远远看着像给大地铺了层会动的毛毯。
【行啊哥们,你在东非享受自然,倒累得我在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搞研究。】
得了点拨后的时序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他发了个表情包:【等你下次来。】
陈煜以做攻略为由,又找他要了所住酒店的信息,聊了一会,这才说要去与学业继续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