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云起用身体撞开门。
瞬间，她有种要被刮飞了的感觉。
幸好头顶的帽子被江女士系得够紧，风虽没能将帽子吹跑，却还是把帽檐掀得翻卷过去 。
艰难走了十米，悦云起的眼睛都被雨砸得睁不开。
悦云起怀疑自己脸上的妆已经被冲刷没了，湿哒哒的口罩戴着也很不舒服。
算了，今天还是请假回家吧。
这班也不是非上不可。
悦云起往回走。
走一步被风吹半步，她觉得自己像水里即将死亡的鱼。
呼吸不上来，还使劲地扑腾着。
“悦云起。”
耳朵好像进水了，开始耳鸣，开始幻听。
又一阵强劲的风冲她刮过来，悦云起被这妖风吹得不断后退，直到撞进一个冷硬的怀里。
悦云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连拽带拎地拉进了对面大户型的厅门那边。
门关上的那一刻，所有吵闹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只剩下垃圾袋超响的摩擦声。
哦，还有她头顶重重的喘息。
悦云起垂下头，她按照江女士教的，从里面把它撕开，而那只从刚才起就搭在她肩上的手，此时也在帮忙配合着。
脱完。
年轻男人弯腰拾起地上那张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垃圾袋，起身走到电梯口，抬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悦云起终于看清他有多狼狈。
她印象中的王行之，永远是身姿挺拔、穿着一丝不苟的自信从容模样。
但此刻，他浑身湿透，水珠不停地往下滴落。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衬衫的扣子扣错了位置，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那双平日里锃亮的皮鞋，也沾上了泥巴，鞋头处还卡着几片枯叶。
王行之扔完垃圾袋，重新走到她面前。
悦云起的目光刚触及他的脸，一道黑影便骤然落下。
宽大的手掌如屏障般挡在她眼前。
他谨慎地捏住翻折的帽檐，缓缓往下压。藏在帽檐弯折处的积水瞬间倾泻而出，滴滴答答砸进他半拢的掌心。
原来是在替她挡水……
悦云起还以为王行之是不想让她看他。
王行之放下手。
两人目光相触。
王行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神中满是紧张和不安，他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聊聊？”
脸上湿哒哒的口罩挡住她所有表情，悦云起声音透过厚重的口罩变得有些哑意:“要去上班。”
悦云起知道他想聊什么，但她只想逃避。
所以干脆把上班当作借口。
受伤又脆弱的情绪在他眼底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公司放假了。”王行之的声音压得极低，怕她误解，又补充道，“昨晚有暴风预警，行政部第一时间通知的，……不是我故意安排。”
悦云起有些尴尬。
她平日里为了清净，下班后会将公司大群设成免打扰，便没注意到行政的放假通知。
“那去你家吧？”悦云起知道躲不过，“还是在这里站着聊？”
“嗯，去我家吧。”
进了电梯。
王行之垂着头站在她身前。
好可怜，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可怜？像无家可归的狗狗。
悦云起抿唇，越看越心烦，干脆移开眼。
几乎是她刚移走视线时，王行之便开口了。
“很丑吗？”王行之轻声问她，“吓到你了吧，对不起。”
悦云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呼吸一紧，透过模糊的电梯门看着他。
他吸吸鼻子，确实笑得不好看。
“本来不丑的。”悦云起觉得自己的鼻头也有些酸，“但你哭着笑有点丑。”
两句话的功夫，电梯已抵达楼层。
他们沉默地先后进了门。
本欲扑过来的图多看清他们身上的水，离得远远地“喵喵”叫。
门关上，王行之立即开口，这次他没有再勉强自己笑:“我想清楚了，我愿意做你的小三。”
本就混乱的悦云起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我的小三？”
“嗯，我不该逼你离婚，不该逼你选择我，更不该把压力转移给你。”王行之在过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所以。”
“不要删除我的联系方式，不要不理我，不要把所有可以接近你的机会都收走。”
“我愿意当你见不得人的爱人，愿意——”
“等等。”悦云起听不下去了，她打断他，亮晶晶的眸子距离他很近。
“我没结婚。”
第39章 无声流泪总是比嚎啕大哭更容易……
图多不明白为什么人突然安静, 它围着他们走了一圈，对他们带到地上的水渍很不满。
“喵喵——”
人为什么要一直站在门口？
“没有结婚？”王行之轻声重复后四个字。
他后退一步，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
“对啊。”谈情说爱悦云起或许并不擅长, 但为自己澄清，她有一肚子话要说, “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还是公司里有人造谣我？”
她顿了顿, 声音变小:“我连男朋友都没有。”
她的恋爱经历为零。
是谁说了什么？
明明是她自己说要去领证、要去完成人生大事。
他亲耳听到的。
王行之觉得她在骗他，她或许只是为了安抚他, 所以谎称未婚。
但……他找不到她骗他的理由。
王行之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悦云起忍不住轻扯了下黏在脸上的口罩, 被雨水浸湿的布料裹住口鼻, 闷得她几乎要透不过气。
王行之看见她的动作, 终于开口:“你要不要去洗个热水澡？等你洗好, 我们再聊。”
幸好口罩还没摘掉，挡住了她此刻慌张的表情，等她无声地在口罩里“啊——”了几声后, 悦云起故作镇定地说:“我觉得你更需要。”
“嗯。”王行之垂下眼睛，看到狼狈的、丑陋的自己，他确实不该以这么糟糕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我去客卧洗，你去主卧洗, 行吗？”
悦云起眨了眨眼睛:“这个……不合适吧，我吹个头发就行。”
在江女士的“大号垃圾袋”的保护下, 她身上的衣服确实没湿。
“好。”王行之没再坚持。
后知后觉的懊恼涌上心头, 都怪他，只顾着表达自己的想法，没注意到她的局促和不适。
“那我回主卧，其它空房间你都可以用。”王行之说, “家里的东西也是，你都可以随意用。”
悦云起点头:“好的。”
虽然王行之这么说了，但悦云起吹干头发后便坐在沙发上抱着图多等他，连杯水都没给自己倒。
其实悦云起的脑子里还在回荡着王行之的那句“我想清楚了，我愿意做你的小三”。
原来之前在狮城那次谈话，他不是在警告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而是在催促她尽快处理掉和某个不知名男士的婚姻关系吗？
想想就觉得好笑。
他当时的那副架势哪里像求上位的情人姿态？分明是掌控全局的正宫做派。
悦云起作为当事人，甚至以为他是看她不顺眼，在居高临下地说教她。
王行之出来便看见她抱着图多在沙发上等他，坐得规规矩矩，像学校里姿势最规范的学生。
这份过分的规矩，说是乖巧，倒不如说是刻意的疏离。
他心里清楚，后者才是真相。
王行之安静又贪婪地看着她，他突然想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他不需要她答应他，只要他能看见她就够了。
清爽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出卖了他的存在。
悦云起闻到了香气，回头看见他，说:“你好了？现在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