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柔和,秦在水视线聚焦在纸张上,侧脸分外凛冽。
他低声问对面的人:“这种投资案还要我来教?”
他训起工作来毫不客气,声音很冷,气场又强,手底下的人不敢吱声。
“秦总,我们回去重做一份……”
秦在水蹙眉打断:“重做有用?你自己弄不清问题出在哪儿,就不用问我下一步的决
策了。资料拿回去,明天给我回复。”
“是,是。打扰您休息了。”几个人赶紧起身,拿着文件出来了。
春好瞬间坐直。
那几人出来,看见春好,但不确定她的身份,看一眼就匆匆出了病房。
空间安静了些。
春好心想她是不是不该今天给他打电话,看起来好严肃的样子,他心情似乎也一般。
主卧里,蒋一鸣还在给他说后面大致的工作安排。
春好没忍住,从沙发上起身,半躲着趴在门口往里看。
蒋一鸣汇报完这一周的所有大事项,只剩一个:“秦总,周五明坤地产那边有个内部会,您大哥和朱总都会出席,您参加吗?”
地产是秦问东的地盘,秦在水一直都管的是金融,很少插手地产那边的事。
这次,他却点头。
“参加。”
秦在水在灯下说。
“是。”
蒋一鸣结束汇报,秦在水回头看眼外面,春好还趴门口在,两只眼睛黑而闪亮。
两人对上视线,春好肩膀一激,立马笔直坐回沙发上,手放膝头一动不动。
秦在水看她瞬间消失的样子,让蒋一鸣下班了。
蒋一鸣从房间里出来,他喊护士把卧房里股东们坐的椅子搬走,他和春好打招呼:“小春好,我先下班啦。”
“嗯!拜拜。”
春好点头,关门声轻响,室内陷入一种空旷的安静。
她这才后知后觉,屋里除了他俩没别人了;她思绪一惊,四处望望,主卧里传来声音。
“来都来了,不进来?”
秦在水看她一眼,她依旧直挺挺杵在沙发上。
她有时候挺机灵的,有时候又慢半拍。
“……来了。”春好应声,忽而有些拘谨,手在主卧门框上摁了摁,这才走进去。
“我刚看你在讲工作。”她嘀咕,“万一你在讲明坤的保密项目呢,我偷听就不好了。”
秦在水听她轻轻的声音,心头萦绕的烦躁缓和些许。
“还好,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嘴角动了动,面色也正常起来。
春好走近,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羊毛衫,灯下,他面庞深沉清邃,以及一点不易察觉的索然,但一抬眼,他眼睛映了灯,这样的情绪又无处可寻。
反倒是羊毛衫有柔和的反光,显得他肩宽有力。小臂袖口挽上一截,包裹住男性硬朗的骨骼和肌肉线条。
春好看着,脸微微热了。
她赶紧摇头,从前都不会这样的。她从前明明只会沦陷在他的眼睛里。
再看向他,秦在水淡笑:“站我跟前做什么?不坐?”
“啊?”春好看眼他床边,他要她坐这里吗。
她睫毛微颤,害羞了:“……坐的。”
春好坐到他床沿,习惯性和他并排。
她外套蹭过他手臂,秦在水身侧床垫一陷,他愣了道,目光扫眼床头柜那边的椅子,她大概没发现椅子在那。
坐到他边上,春好别一下发丝,心还跳着。
怎么这次再和他独处,氛围就变了呢。
他们认识这么久,她在他面前哭过、闹过、笑过,甚至当着他面骂过人……她都没有今天这样紧张的感觉。
好像从上次知道他没结婚后,一切都在悄悄变化。
可到底哪变了,春好答不上来。
秦在水伸手,将小桌板上的笔记本电脑挨个合上,他手臂从她后背一晃而过。
他见她来这儿就抿唇,也不知在想什么,手指倒搅来搅去的,不怕水母触手打结么。
“来我这儿发呆的?”他瞅她说。
“没呀。”春好说,“你不是生病了吗,我想来看看你。”
明明是病情相关,但话说出来却有了想念的味道。春好立马闭上嘴。
秦在水无言一笑。
他拿起一旁床头柜上剩余的文件,他左手不动,只右手慢慢翻阅着。
春好这才看见他的左手还贴着针。
他竟然还在吊水。
春好一怔,起身去看:“你还在吊水啊?”
一边吊水一边处理工作么。好辛苦。
“最后一瓶。”秦在水看眼吊瓶。
春好踮脚看眼药瓶,上面的药水名她不认识,只好又问他:“你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感冒?”
秦在水顿了下,随口说:“风寒。”
春好没有怀疑,但又看向他:“可我好像没看见你咳嗽流鼻涕呀。”
“……”
秦在水微噎,不动声色,“感冒后期,没咳嗽了。”
春好信了这个答案。
她自言自语:“好厉害的药水,我感冒的话咳嗽都是最后才好,得咳半个月呢。”
“……”
秦在水语塞,他还真清咳了两声。
春好便又转过来:“诶,不是不咳嗽吗?怎么又咳嗽了?”
“……”
秦在水再次被问住。
但她站在自己面前,脑袋挡住了灯光,小脸有些暗,眼睛却又亮亮的。
秦在水挪开目光:“间歇性的。快好了。”
“那我去给你倒水。”春好露出笑容。
她去刚刚蒋一鸣拿一次性纸杯的地方拿了新纸杯,两人一人倒一杯,她拿着温水过来。
秦在水看见她手指握着白色一次性纸杯。
“谢谢。”他接过。
其实他有固定的杯子,但也没拒绝。
春好点点头,重新坐回他身边,两人就这么喝着水。
他继续翻文件,整个人气场还在工作里,春好也不好打扰。她又看眼他的羊毛衫,忽而意识到自己是穿着风衣坐在人家床上。
她赶紧起身。
“怎么?”秦在水问。
春好说:“你是不是晚上睡这里呀?你睡这儿我就不坐了。”
秦在水跟不上她的脑回路:“这又是哪门子理论,我睡这儿你就不能坐了。”
“你要睡觉的话,我得给你坐脏了。”她说,“我这风衣天天在外面挤地铁。”
“能脏到哪去。”秦在水不以为意。
“真的!”春好眼睛认真,她弯下腰,手臂撑着膝盖,目光和他并齐,“我在宜城念初中时住的下铺,上铺的那个人总坐我床上。还在我床上吃东西呢。”
她说到这儿,表情肆意起来,气哼哼的。
秦在水嘴角牵起:“你没和人家吵架?”
“吵了的!”春好立刻说,一副骄傲不已的样子。
“战果如何?”
“……把人吵哭了,然后我写了检讨。”
秦在水眉梢微挑,想到从前,脑海里想起的却是她孤零零的背影,忧伤的、自言自语的。
他心里似也漫上一层轻雾,好一会儿才说:“坐吧,我晚上不住这儿。就白天来输液。”
春好这才放心,一屁股坐回来:“那可以。那我要坐。”
床垫又陷下去了。
秦在水瞧眼她喜滋滋的小脸,喝口她倒的水,心下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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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好也没坐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