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就是灾难加灾难,你们俩的妈怎么都那么疯啊,那天把我和苏贝贝吓得屁滚尿流的。”
“再晚几天就好了,等你们生米煮成熟饭,他们想拦也拦不住了。过几年孩子都出来了,也不能塞回去是吧。”彭愿乐呵呵。
江槐序的思路不知道慢了多少拍,隔了五分钟才终于回答了彭愿之前的问题,喉结轻滚,“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来都没说过要放弃,是她先放弃了。”
想了想,他像是觉得不严谨,又低头自嘲地笑了声:“都谈不上放弃,她从来就没坚持过。”
彭愿吞了吞嗓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拍了拍他肩膀:“你也别对人家要求过高。你知道吧,先动心的人就输了,谁叫最开始一厢情愿的是你呢。”
“她也挺倒霉的,出国泡汤了,还被她妈那么搞心态,还有两周就高考了,人哪有心情和你谈恋爱啊。”
“她这次考的也挺差的,虽然没你那么差吧,你还真是一下雨就砸……”
“看什么呢?”彭愿早就看出江槐序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果然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操场上,南蔷班在上体育课。
她坐在最远处的看台边,低头看书,隔着遥远的空气也能一眼吸引人的目光,在浮躁的夏天一身清丽,冷冷淡淡与世无争。
“唉,你是真完蛋…”彭愿叹息。
“确实,还有两周就高考了。”江槐序就撂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猝不及防地起身,椅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刺啦”一声。
他二话没说直接出了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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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看台落下斑驳的光影。
树荫下,南蔷安安静静坐着,低头摆弄着什么。
苏贝贝好奇地凑近,原以为她在学习,定睛一看,才看清她书上摆的是些照片的碎片。
南蔷把照片拼完整,再用胶条小心翼翼地粘好,拼凑而成的是张江槐序的一寸证件照。
“我还以为你在学习呢。”苏贝贝吞了吞嗓子。
南蔷笑:“前段时间因为保送的事情松懈了,这次考的不好挺正常的。”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说实话我也不在乎了。”
苏贝贝受不了她这种强颜欢笑的样子,轻声问:“这照片是哪来的?”
南蔷总算把照片粘好,举起来放在眼前,仰头眯起眼睛,阳光透过照片,还是能看清曾经被人撕碎过的纹路。
她回答道:“我刚刚路过表彰榜,看到他照片被人撕碎扔在地上,就捡回来了。”
“被人撕这么稀巴烂,是得多招人恨啊,南南你捡的也够费劲的。”
南蔷接着笑,故作轻松:“我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网上的一句话,爱你的人看到破碎的你会一片片捡起,还美滋滋地想着‘这片也是我的,那片也是我的’。”
“之前觉得这话矫情,今天竟然有点实感。也可能,我只是看不惯他那么骄傲的人破破烂烂的样子。”
但仔细想想,当你摔得破碎,头破血流时,如果有人一片一片捡起你,捧到你面前,说,我想要把你拼成完整的样子。
倒是也挺浪漫的。
……
第59章 是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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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好像确实没这个立场。
昨晚放学后,她在校门口碰见了何骏阳。
几个男生路过问他,“诶,何哥你也是赶回来看芭蕾舞的?”
“序哥呢,刚刚不还跟你在一起呢吗。”
南蔷微微偏头,看到了校门处挂的宋晚柔的芭蕾舞演出海报。这还是当时职业规划课卖出的门票,今天在校内演出。
转眼已经过去半年了。
“哦哦,你序哥他……”何骏阳看看南蔷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张口。
那几个男生大大咧咧:“宋晚柔喜欢他也不是秘密了吧,这场合他肯定得来啊,支持支持自己媳妇。”
“什么媳妇啊…”何骏阳尴尬。
“他刚刚还去取花了呢,抱那么大一捧,不是给宋晚柔是给谁的。”
“啊,那确实是给宋晚柔的。”
“那不就得了。”
……
回忆到一半,南蔷下意识抬头,远远看到操场那侧跑来一个人,阳光自上而下洒了他一身,碎在他的黑发间。
他跑起来的时候,纯白的校服反射着光,还是以往耀眼的样子,瞬间叫她恍了神。
南蔷愣愣地看着江槐序径直到她面前,这还是上次出事后他们第一次说话。
他第一句话就是——
“南蔷。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有信心吗。”
“啊?”南蔷愣了半天,干巴巴问道,“什么信心。你说高考吗?”
这下换江槐序愣了,原本就不该期待什么,他低头苦笑了下,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小丑,“高考也行,你对高考有信心吗。”
南蔷摇摇头,实话实说:“称不上有信心,顺其自然吧。”
苏贝贝早就识趣地默默离开了。
江槐序坐在南蔷身边,叹了口气,问:“你之前为什么想要出国呢?”
其实这问题南蔷早就想清楚了,她这么急迫地想要离开的原因,不是想改变,只是想要逃避,逃避这个家,逃得越远越好。
江槐序说:“你上次说想要自由,但至少得先做到不糊弄你自己吧。”
他挠挠头,有点语无伦次:“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跟你说这些。但我怕你自暴自弃,我二模考的挺烂的,但是那些题我还是会做的,你还是可以问我。”
“我怕你因为觉得尴尬就不好意思开口。恋爱谈不成就谈不成,没关系,但是高考砸了就真砸了。”
“人生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选择,家境父母能力背景都是在出生前就决定好了的,但高考算是我们人生第一次能凭自己努力拓宽选择的机会,再之后怕是连努力就能成功的事都少了。”
“那你为什么要出国。”南蔷忽然问。
江槐序顿了顿,“我的情况比较复杂,首先我艺考分挺差的,虽然我之前硬说有希望,但确实希望渺茫。还有一些其他原因,就不多说了。”
南蔷也能听出他的话外音,意思是不想让她再多问。
她笑了笑:“但就剩两周了,我不顺其自然还能怎么办,也没什么希望了吧。”
江槐序思考了半天,缓缓道:“我们画画的时候,老师最爱说的就是,‘画灰了,退远看,注意构图’,重点就是,不要太死抠细节钻了牛角尖,要站在全局。”
“这一年你积累了多少,学到了多少都是真实的,你得相信自己。”
“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他顿了顿,看着她眼睛无比真诚地开口,一字一顿,“还有我相信你。”
有那么一瞬间,南蔷的心仿佛被击中,有些被封印已久的坚冰又一次融化成了春水。
说不焦虑不紧张不在乎肯定是假的,只是在逞强而已。
可有那么一个人,她想要在他面前丢盔弃甲。
坚强无畏给了世界,可当人被剖开,那些软弱无能渺小不堪,甚至是丑陋阴暗血淋淋的自己展露出来时,只有他还在身边。
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他会拥抱她,安抚她,捧着她的手。
说他,相信她。
他说:“恋爱谈不谈不重要,你的前程更重要。你未来还会遇到好多好多男生,虽然不一定有我帅有我聪明,也不一定有我那么好利用,但是……”江槐序说着说着越来越勉强,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
南蔷才发现,他好像是真的语无伦次。
又过了好久,江槐序哽咽了半天,长呼了口气,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他们当家教应该不会比我当的好。”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依然是亮亮的,像是从未堕入过黑暗,有星河和宇宙,也在此时此刻,落在现实,缀满了夏日树梢间闪烁的光晕。
和她第一次见他时不一样了,依旧锋利而透彻,却多了些柔和,和爱。
他说:“比起被鲜花和掌声簇拥的日子,我更喜欢在谷底无人问津的时光,沉淀,积累,失去,成长,活得更自由,更洒脱。”
“你说想要自由。不会迷失在灯火辉煌之中,也不用活在别人的期待里,找回自己,忠于本心,才是我认为的自由吧。”
“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
那一刻,南蔷想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世界存在例外。
他不一样。
他的心里有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比日光明亮,比盛夏滚烫,风吹不散,雨打不落。
大雨滂沱,他心底浇不灭的希望在燃烧。
……
“行,那最后两周就多多指教了。”南蔷点点头,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他们之间确实没必要那么尴尬。
江槐序清清嗓子,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不论是真的假的,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的的确确放下了爱恨。
“嗯,但是说好了啊,高考结束就互删吧,我这个人向来爱憎分明,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从不开始。”
南蔷也开玩笑,大气道:“行,夏日限定的关系是吧,够刺激。”
江槐序侧目:“怎么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得这么怪呢,跟我玩禁忌play呢。”
南蔷也弯了眉眼:“到底是谁嘴里的话更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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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放学后。
南蔷路过江槐序他们班,刚好撞见宋晚柔给他送东西,她手里捧的是自己亲手做的饼干:“昨天谢谢你的花。”
江槐序挠挠头:“那是何骏阳买的,我正好去买水就帮他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