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被保护。
而她,活该被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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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到后来南蔷才终于搞清了这些老一辈的陈年旧事。
陈风是江海升高中初恋,大学分隔两地,陈风后来嫁给了穷小子艺术家,也就是江槐序亲爸。
林归意是陈风大学闺蜜,在陈风婚礼上遇到了江海升,两人结婚。
直到被出轨,南蔷妈才知道,陈风是江海升初恋,而他最终还是为了初恋抛弃她了。
而她当年同时失去了老公和闺蜜,差点自杀。还好有南平,暗恋她多年。
这几个人的爱恨情仇曲折复杂,就连名字都像某首诗里写的那样,天生带着怨恨纠葛。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落日归山海、山海藏深意。”
……
那晚雨夜。
再之后,雨似乎小了一些,林归意被南爸和南桐拉着离开了江家。
江海升和陈风也在奶奶的压力下进了屋子。
院中只剩下南蔷和江槐序两个人。
雨丝飘渺,打在他苍白的脸上。
南蔷脚步不稳,下意识地上前了几步,突然想抱抱他。
是第一次任性,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任性。
她还住了他的腰,头枕在他胸口,突然想说点真心话。
她的声音很轻:“江槐序你知道吗,我最开始对你的印象特别差。”
南蔷笑了笑,“因为你什么都有,你住这么大的房子,吃好喝好,接受最好的教育,被最优越的环境塑造了凌驾于普通人的能力和优势。”
“所以你可以相信努力了就能得到回报,相信这世界是公平的。”
“相比之下,我呢,那个时候很愤世嫉俗啊,觉得自己从小就在一地的鸡毛蒜皮里长大,都不知道该怎么努力,就算想逃离这个环境也根本无能为力,已经筋疲力尽了却还是在原地打转。”
“我那个时候好羡慕你,因为你好自由。”
“我想的也很简单,觉得只要有钱我就自由了,有了钱我就可以逃走。可以有底气,可以有尊严,可以不用被人踩在脚底下。”
“我最开始就是为了要出国的钱才来这个家的。江爸,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我亲爸,我就是想要钱而已,是不是肤浅又卑鄙。”
南蔷扯了扯唇角,低着头像个破碎的玻璃娃娃,却不想让他看到表情。
“但我后来真的后悔过。如果我最开始没那么贪心,我们没有那种复杂的关系。”
“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喜欢,不用顾虑那么多,不用撒谎不用欺骗,不用洒那么多恶心人的狗血。”
“可是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雨里,她抬起头问他:“你现在还相信人不会被世俗打败吗…”
江槐序声音虚弱,快要消散在风中:“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当年闹得这么难看…但是…”
他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而南蔷已经放开了他,她退后一步,眼神淡了很多,唇角发白。
她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理想主义者。”
“我也想天真地相信爱能战胜一切现实,可是你对我一时的新鲜感征服欲消退过后,我们还能剩什么。”
“除了尴尬和两个家庭的崩塌之外,什么都没有。”
江槐序低头看着她,忽然发觉语言竟然那么苍白又无力,他扯扯唇角,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
直到南蔷离开的时候,回身看他,他还站在原地。
他垂着手臂,衣服已经被雨淋得湿透,湿答答贴在身上,几近透明,衬得他的身形更加单薄。
形单影只,几乎要消失在黑夜。
而那双曾经亮晶晶闪着锋芒的眼睛,此刻却没再看她,荒芜得像是夏夜篝火熊熊燃尽后被风吹散的灰烬。
仅剩的光也熄灭在潮湿的雨夜,留下死寂。
那是南蔷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不存在例外。
暴雨永远可以浇灭火焰。
第58章 大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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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
雨水冲刷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阳光初绽,教学楼玻璃上闪着些细小透光的水珠,被风一吹,“啪嗒”一声落在窗棂。
整个世界明亮安然,仿佛狂风从未来过。
二模已过,高三走廊里连哀嚎声都比从前小了不少,称不上死气一片,但也失了些蓬勃向上的朝气。
“发挥超常或失常都只是一瞬的成败”,这种安慰人的话已经成了无关痛痒的鸡汤。
距高考还剩不到两周,人人都知道逆风翻盘已经成了天方夜谭。不愿接受现实的人,心里多的是对过去的悔恨,对自己的责备。
而对于未知的未来,剩下的就只有无力。
在这样人心不稳的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刺激神经,更别提是这种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消息——
年级第一换人了。
二模成绩一出,表彰榜大换血。
原本那一排齐刷刷的照片全部被撤了下来,一张不留,全都变成了不熟悉的面孔。
“你们知道吗,听说序神这次连年级前二百都没进。”
“他不会是有哪科没考吧。”
“考了啊,就是单纯的分儿低。但据说他不准备高考了,要走了。”
“走了?走去哪啊?”
“还能去哪啊,出国呗。我前几天看到他爸妈和教导主任在办公室谈话了,教导主任还跟那眼巴巴挽留了半天。说至少要个高考成绩,给附中冲个业绩什么的,都指望他冲状元呢。”
还有些育才早就盼着他掉下神坛的人,在背地里冷嘲热讽:
“还状元呢,搞笑,也没比我高几分。”
“早就说他狂,之前还拒绝了T大的保送,因为不想去数学系,现在怕是想考也考不上了。”
“但据说南蔷这次也考挺烂,我看出国正式名单也没她,估计是保送失败心态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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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忽然热了。
正式进入夏天,坐在教室,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人人心浮躁,像是有无数狗尾巴草细小的绒毛抓着心脏,每一寸都难耐。
“你说你和傻逼较什么劲啊。”彭愿斜眼瞥了下江槐序拳头上的血痕,恨铁不成钢。
江槐序不回答,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搭在课桌上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节青筋凸起,有几道明显的伤口。
彭愿叹了口气,唉,是个人都能看出江槐序心情不好,不好到家了。
怎么就偏偏还有人爱往枪口上撞。
十分钟前。
江槐序路过楼下的表彰榜,刚好听到那几个育才男生在议论“南蔷心态崩了”之类的话。
他向来懒得管这些流言蜚语,今天却破天荒地停了脚步,在背后冷不丁来了一句,话里带刺,尽显嘲讽:“所以你是因为心态太好才连年级前一千都没进?”
那育才男生回身看清来人,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排名。”
“我用得着知道?你还挺看得起自己。”江槐序笑得懒散,眉梢抬起,“所以还真猜对了?看来有没有脑子倒是真显而易见。”
“用你他妈管我?”那男生也是气冲脑门,气急败坏地逼逼赖赖道,“我说南蔷呢,跟你有个屁关系。怎么你也看上她那张脸了?我说句她失败都不行了?”
“南蔷,她就是烂……”
话还没说完,江槐序的拳头已经抡起来,擦着那人的颧骨,“砰”地一声,带着力道,重重打在了一旁的墙面。
江槐序向前一步,盯着他眼睛,周遭气压渐低,“你他妈再说一遍她名字试试。”
……
“靠,那气势,我以为你真要杀了他呢。”彭愿打了个哆嗦,“那一拳要是真打他脸上,不得把他鼻子都打歪了。”
“唉何必呢,你看你这手伤的,打墙就打墙,你轻点打啊,多疼啊,我怀疑你就是想自残。”
江槐序趴在桌上一声不吭。
彭愿也是看他可怜,这些天他被他妈折磨得不轻,原本死也不想出国的人,也不知道是他妈给了他什么条件,他突然就没了脾气,竟然就毫无怨言地答应了。
屁都没放一个,完全不是江槐序作风。
“不是,为什么啊。你妈到底承诺什么了,不会和南蔷有关吧。”彭愿贼兮兮问,“你真答应她要出国啦?”
“嗯。”江槐序懒懒应了一声,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目光始终望着窗外。
“那现在岂不是又变成她留下,你出国了,怎么总是错开啊。”
见江槐序不理他,彭愿硬拽着他肩膀回头,“所以你真放弃了啊?”
视线对上,他看到江槐序那双眼睛没什么波澜,只是懒散,像是连多说一句都疲倦。
看得彭愿更心疼了,实在看不下去又把他头扒拉回去,一通噼里啪啦输出,“也是,不放弃还能怎么办。”
“你说怎么就那么寸,谁知道你爸妈那天会回家啊。要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瞒着你没说,你肯定死也得拦住你爸妈,让你妈看见南蔷也是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