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与这间书房的氛围格格不入,却也在清冷严肃中增添了一丝活力。
平时他在书房里办公,她就躺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玩游戏。
周淮川不喜欢她戴耳机,怕损伤她的耳朵。
和他开线上会议的人,经常能听到他那边传来的游戏背景音乐,夹杂着女生的小声嘀咕。
每次开会,作为助理的庄严一般都在,他不仅听到过游戏声,更是遇到过老板突然没有缘由的暂停会议。
周淮川没有闭麦,大家能听到他离开了座位,一阵脚步后是轻声细语的询问,问对方要不要他帮忙过这关游戏。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看到周淮川直接退出会议,凌遥后知后觉,“对不起哥哥,我应该再晚点过来。”
“没关系。”周淮川的神色平静到是真的不在乎重要的会议因为她的出现而中断。
“工作重要,”她大度地说,“我知道你很忙的。”
她这么说的时候,完全忘了那天闯进凌海总裁办公室,直接打断公司高层会议的人是谁。
“想和我说什么?”周淮川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凌遥在来找他之前,想了很多借口,也准备了一大堆理由,但真的面对他时,那些话却完全说不出口。
他的目光太深邃了,眼睛的底色漆黑到反光,像能看穿一切的镜子。
当然也能轻易看穿她。
他从小就要求她诚实,不能撒谎,即使做错了事,也要坦白从宽。
“明天我能和朋友去马场骑马吗?”她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虽然他今天答应了她,会重新考虑对她设置的那些限制,但在结果出来之前,之前的限制依然有效。
她去哪里都要先向他汇报。
周淮川没有马上回复她,他问她:“和谁?”
“和……”在这个问题上,凌遥犯了难。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沈沛文还不算是自己的朋友。
他们只见过三次,也没有在一起吃过饭。
难道要说他是自己的疑似相亲对象吗?
她不会忘了在E国,周淮川对沈沛文的评价——
狗杂种。
凌遥能想象到,如果自己给沈沛文加上这个定语,那么她的汇报一定会以失败告终。
“和沈沛文。”但她只能如实告知。
而且,在她内心深处,不觉得和沈沛文去马场骑马,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有任何问题。
“可以吗?”她紧跟着问。
和没有形象地窝在青蛙沙发上的凌遥不同,坐在黑色牛皮沙发上的周淮川坐姿从容优雅。
因为开会,他的穿着很正式。
衬衫马甲领带,为她做饭时卷起的袖口放下扣好。
全身上下一丝不苟,禁欲清冷。
再挑剔的人也找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
周淮川一直没说话。
凌遥无法从他的表情上判断出他在想什么。
但从他没有马上同意来看,对于这件事,他是有顾虑的。
至于顾虑什么,凌遥猜测和荣少杰有关。
他怕自己成为荣少杰从沈家获得投资的筹码或者工具。
但凌遥并不这么认为。
她和沈沛文的相识确实是基于某种目的,但和对方的几次接触下来,至少沈沛文本人对她并没有意图和目的。
或许是有的,但凌遥觉得如果是自己以为的“意图”,她并不反感。
荣少杰他们的事,不应成为她拒绝沈沛文的原因,这对他不公平。
不知过了多久,在凌遥从信心满满等到灰心丧气时,周淮川才终于开口。
他问:“你想去吗?”
“当然想去呀,”凌遥从懒人沙发上坐起来,眉飞色舞地告诉他,“Stephen说马场进了一批新的马,都是获过奖的,还会……对了,还有巨巨巨可爱的矮脚马。”
“约克郡的庄园里就有矮脚马。”
不仅有矮脚马,还有绵羊,小奶牛,长耳兔和一窝龙猫。
“是吗?”凌遥回忆了一下。
她确实不记得约克郡的庄园里有没有矮脚马,可能当时她被其他可爱的小东西包围了没关注到。
“是。”周淮川站起身,并向她伸出手。
不用说,凌遥也知道他的意思——
时间到了,她该去睡觉了。
凌遥把手放在男人宽大的手掌中,刚放上去就被握紧。
周淮川将人从沙发上拽起来。
站稳后,凌遥反握住他的手,仰起脸,期待地看着他:“那你同意了吗?明天上午的课结束后,我可以去吗?”
周淮川将人拉到身前,抬手整理她肩头的发,漫不经心地问:“你想听实话吗?”
听到他这句话,凌遥心里一沉。
“你不同意?”
周淮川的手停在她脸侧,拇指指腹压在她细长眉尾。
那一处的弧度向下,表达着她的失落。
他轻叹一声气,实话实说:“我信不过沈沛文。”
“为什么?”
“直觉。”
原本以为周淮川会像上次“揭露”荣少杰,拿出一大堆资料,让她好好看清一个人。
却没想到是如此简单的理由。
简单也可能是因为敷衍。
对,他一定在敷衍她。
他只是不想让她去马场,不想让她和宋姿仪还有任何与她有关的人接触,哪怕他通过调查后发现沈沛文没有任何问题。
凌遥很确定,周淮川肯定调查过沈沛文。
“我可以在去哪里之前提前告诉你,但不代表我必须征得你的同意,”凌遥完全推翻了刚才自己三番四次征求他同意的事实,她坚持又强势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明天上午的课结束之后,我会和我的朋友去马场。但你放心,我会在门禁前回家。”
说完她甩开周淮川的手,只是才跨出去一步就被拽了回来。
对凌遥来说,一米九的周淮川太高大了,所以他一旦弯下腰,她眼前的光线几乎全被遮蔽,磅礴的压迫感也随着一大片阴影扑面而来。
周淮川双手握住她肩膀,和周身散发的气势不同,他的声音温和轻柔。
“你在生我气?”
凌遥别过头,抿了抿唇,“有一点。”
“因为我不让你见沈沛文?”周淮川的声音里有着难以置信。
凌遥下意识想反驳,但细想一下,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她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如果不是沈沛文,而是乐意或者别的朋友,你会同意吗?”
“乐意可以。”他只回答可知的答案,不对她贷款的答案作答。
严谨得要命。
周淮川的目光变深,“凌遥,你想和我吵今天的第二次架吗?”
“谁吵架了!明明是你不讲道理!”
凌遥深吸一口气,她想忍的,她不想和他吵架,但是她失败了。
于是她一股脑地说出了心里那些话——
“如果你觉得我和我的朋友出去不安全,不信任沈沛文,可以多找几个人监视我,反正我不
知道他们藏在哪里。
如果他有问题,我自然不会再和他交往。可你不能在无法证明他有问题的情况下,仅仅凭你的直觉就抹杀我交朋友的权利。
你说过你不会限制我交朋友,可你并没有信守承诺。”
其实从根源上来说,她只是无法忍受他对自己越来越严格的约束。
今天的两次争吵都与此有关。
只要这个问题不解决,不是因为沈沛文,他们也会为别的事吵起来。
面对凌遥的咄咄逼人,周淮川只是平静地通知她:“明天你上完课,我会来接你。”
“周淮川!”凌遥快要气疯了。
无论她说什么,讲道理也好,生气发飙也好,周淮川都好似铁了心,不为所动。
“你不可能一辈子困住我,不让我接触其他人,”除了生气,凌遥也觉得十分委屈,“我不是你养的宠物,被你精心饲养在身边,只听你的命令,只围着你一个人转。”
听完她这番控诉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淮川都没有说话。
书房里很温暖,她身上穿着他的外套,因为生气和冲动,额角和脖子上渗出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