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光曜久久地盯着她，眉心不悦地紧拧。
“对不起，我那时候……”
不待她说完，孟光曜起身掉头就走。
关雨紧跟进屋，看他摸出手机打电话：“……对，就是那个人，最快的速度把他找出来。”
事后关雨才明白，孟光曜那时脸色难看并不全是因为她瞒了这么久，而是敏锐地察觉要出事。
这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关雨听着屋外淅淅沥沥雨声迎来天亮。
简单用过早饭，周琛通知启程去机场。蓝瑶扒着老房子的门死活不肯走，一面哭一面说她要陪妈妈，这里有妈妈，离开这儿她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她的一个姑姑看侄女可怜，愿意留她下来。关雨望向屋外广阔的田野乡间，矛盾得不知道要不要劝她离开。
如果她的父母当初没有离乡，会不会像她姑姑一家太太平平活着？
人生有很多选择，不是哪一种一定比其他都好。就好比她曾经一心想要回到老家，但在选择留在城市打拼过后，又庆幸自己的人生多了一种精彩。
“蓝瑶，”关雨蹲在她面前，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你要不要跟姐姐走？姐姐刚好没有妹妹，我们可以做个伴。”
*
那天去机场的三小时的路程，蓝瑶坐在她身边一直紧紧靠着她肩膀。那是给予她的无比依赖与信任，关雨希望日后不会辜负她今天的选择。
依然是一架小包机把他们送回申城，一下机孟光曜就接到老K传回的消息。
查一个人的住址并不难，老K的人今天赶到了小四的老家，但非常遗憾，人已经没了。
据小四家人讲，昨晚上雨下得很大，小四在回家路上不慎滑进了池塘。
又是一起意外。
听说消息后，关雨头皮发麻，手心冰凉。
蓝雨晴、小四接连出事，实在巧合得过于离谱。
出了机场，关雨让周琛先代为照看蓝瑶，转身就要去打车。
“去哪儿？”孟光曜挡住她的去路。
“我去找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不行！”
“为什么不行？”关雨激动地抬高声音，“我要问清楚是不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你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你明不明白？”
“……”
她猛地愣住，然后摇头。
“我不信他会……”
孟光曜摸出手机，放出一段录音。
“孟总，乡间的风光好看吗？行色匆忙还要带一个女人在身边，对你很重要吧？想不想看看下一个会是谁？”
赤果果的威胁。
要是他继续追查，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警告录音已做过变声处理，辨不出谁的声音。
关雨血气上涌：“我不怕死！就算死我也要找出凶手！”
“你冷静一点！”
“你放开我！”
关雨失去了理智，对拦住她的人拳打脚踢。
争执中，孟光曜忽然松开她的手，捧起她的脸，气势汹汹地堵住她的嘴。
算不上一个吻的动作，只是他的唇重重压着她的，好教她冷静下来一样。
关雨蓦地怔住，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它也在看着她，深邃不见底，却清晰地映着她的样子……
“我怕……”
下一刻，孟光曜把怔然的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你现在不只是关雨，还是我孟光曜的软肋。”
*
最后，因为收到的这份威胁，关雨和蓝瑶被送到了东紫园。
从机场直接过去，进入眼熟的孟宅，凭空让人生出几许唏嘘。门口多了几个保镖，再次见到王叔和王姨，关雨颇感亲切。
她还是被安排住以前二楼那间房，蓝瑶的房间在三楼。两间房里衣物用品一应俱全，王姨说先生昨晚就吩咐人置办了。
昨天晚上，在获知小四不测之前他就已经觉察到危险。
关雨谢过王姨，回到楼下看见孟光曜在门外跟保镖交代什么。关雨在大厅中央站定，他的视线若有感应地转过来，与她碰上，很快结束谈话走进来。
“暂时先在这儿住一阵，缺什么东西尽管跟王姨说。”他慢慢地交代，“外头那些保镖你不用管，王叔会照料。有事打我电话……任何时候都可以。”
关雨应声点头。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徐习知背后必定还有人指使，在把他们全部揪出来之前，不要联系他。”
沉吟片刻，关雨说“好”。
“这两天没顾得上休息，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嗯。”
这时，周琛也从楼上下来，孟光曜向她道别。
“那我先走了。”
“孟光曜……”关雨叫住他，“你要小心。”
他深深投来一眼，应声“好”，然后同周琛匆匆离开。
令人沮丧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孟光曜坐进车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电曾怀礼。一个问候的字也没有，直接了当问：“查到人了？”
“是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我电话？”
“刚下机回来，什么人？”
那头曾怀礼哦了一声，告诉他：“一个黑客技术狂热爱好者。”
孟光曜眉头一拧：“动机是？”
“满足他变态的破坏欲和成就感……”
用自己研发的病毒搞破坏？
顶着荒谬的念头，孟光曜继续听着耳边的声音：“这种人技术是厉害，心里素质却差强人意。我姐说早上抓到人，在局子里刚审没多久就认罪了，而且……”
曾怀礼喘了口气：“警官问他以前还有没有干过类似的事，他招认康明也是他干的。”
“……”
“他承认去年国庆后侵入康明的网络，制造了那起停电事故。一个人做的，没有其他人帮忙，包括徐习知----他甚至说不认识这么个人。”
孟光曜沉默良久。
“他给了自证的证据？”
“给了，你有兴趣可以带你去警局。”
挂上电话，孟光曜立刻吩咐司机更换目的地，直奔警局。在曾怀礼的协助下，见到了督办曾氏网络事故案子的于警官。
于警官简要介绍了对嫌疑人的抓捕经过、以及审讯过程，所述内容与他电话里听到的大同小异。听说他是康明的负责人，也提及了审问中有关康明案子的情况。
“嫌疑人供出了准确的攻击时间还有路径，在他电脑里也找到了他作案时的截图。我们请专家核实过，基本认同嫌疑人的供词真实性。如果孟总另外还有线索，也可以提供给我们继续调查。”
于警官口中所说的截图孟光曜随后也亲眼看到。一个黑客狂热分子，在作案时兴奋截图，留作自己成功的证明，证据链、逻辑链无懈可击！
搞曾氏原来只是个幌子，借机推个人出来顶罪，让康明的案子顺利结案，彻底消除徐习知的嫌疑，也断了他继续往下查幕后人的路。
而那两起命案没有证据是他杀，他们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
孟光曜在两日后的“申城十大杰出创业青年颁奖大会”上，与看似已经高枕无忧的万宗华正面碰上。
铺满红地毯的舞台，万宗华跟其余九名入选人兴高采烈地接受表彰。面对颁奖领导的祝贺，万宗华脸上挂着谦逊得体的微笑。
记者在下面大肆录像拍照，表彰还未完全结束，网上已经有万宗华手握奖杯自信而笑的照片。
而有的喜欢捧高踩低的媒体在吹嘘万宗华的同时，还不忘拉他这个落选之人出来做个鲜明比照。
配图是他坐在观众席“黯然”低头的一瞬。
颁奖结束，孟光曜与其他观众起身离席。有三两记者围过来想采访，被他婉拒后，尤有一个不甘心缠上来，孟光曜不客气地眼光朝他一扫：“我说得不够清楚？”
那人正知难而退，万宗华却在这时走来，阴阳怪气：“心情不好迁怒他人可不是孟老弟的作风。”
孟光曜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脸上，目光森然。
“今天还没来得及跟孟老弟说上话，不如请这位记者给咱俩拍张合照？”
万宗华脸上堆着虚伪的浮笑，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不会不知道万宗华看你不顺眼吧？
所以联合徐习知搞康明，针对他、打压他就为了靠这个表面荣誉赢一口气？
不，孟光曜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万总，表面功夫做得再好也只是金玉其外。”孟光曜盯住他一字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作恶多端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万宗华朗声笑起来。
“孟老弟还信这一套？那孟老弟这回落选不会归咎于自己差几分运气吧？”
他瞄一眼记者偷溜走的背影，敛起笑容。
“可惜我不信因果报应，我只相信谋事在我，成事……也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