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到。
后来邬洺在意大利的艺术学校毕业后也来了德国,他聒噪,话多得要死,但他依旧觉得孤独。
他的心缺了一块,这块碎片在中国,他必须要回来。
陈檐之的心一团乱麻,此时,她听到了淋浴间的水声,陈檐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而她现在又在干什么?
她亲了沈南遇一下,他也回吻了,他还给她戴上了戒指。
陈檐之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沈南遇出来了,他穿着白色的浴袍,胸膛上还带着未干的水汽,他走近了些,陈檐之闻到了无花果白茶味的沐浴露香味,她之前在淋浴间看到过,其实她也用空了好几瓶这种香味的沐浴露。
“吃过了吗?”他开口,声音沁着水雾,他走近了些。
陈檐之点头,她刚刚喝完了茉莉味的拿铁,可能是咖啡因的作用,她的心跳有点加速。
幸好有人敲门,陈檐之赶紧逃去开门,是物业帮忙送来的药品,她接过之后道谢,而沈南遇也走了过来,他的身影将她笼罩在玄关上。
陈檐之和他离得那样近,这是她在高中时从来没有过的距离。
“我没事,一点小伤。”沈南遇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将伤口露出来,“已经不流血了,再过几天就好了。”
他的呼吸萦绕着她,陈檐之推了一下他,却没推开,她抬头,撞进了沈南遇含着笑意的眼睛里。
“你……”陈檐之还未开口,嘴唇就被轻轻吻了一下。
沈南遇低头亲了她一下,浅尝辄止,但之后他可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垂下了头。
“我……对不起,刚才没忍住。”
陈檐之的脸已经烧了起来,她手足无措地伸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沈南遇的胸膛,那里在发烫。
可是她又冷静了下来,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哎,她允许他亲她,当然,他也是属于她的。
“我……也没说不可以。”陈檐之红着脸,但她没有低头,她看向了沈南遇。
她的身体在颤抖,双唇也在颤抖,她踮起脚尖,向前靠近,用自己的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然后她侧过头,唇珠贴上了他右侧的脖颈上。
陈檐之闻到了茉莉的前调,之后是无花果浓郁的奶香,香味贴肤扩散,就像是从枝头择下了一颗果,它被按压出汁,紫红色的芯快要流出蜜,那是一种特别浓郁的香味。
他是我的,陈檐之想,谁也抢不走。
沈南遇招架不住陈檐之细细碎碎的吻,她不太会亲吻,偶尔她会重一点,激起他皮肤的战栗,偶尔她轻了,他又忍不住迎上去 ,而他搂住了她的腰,这是他曾经在梦里揽过无数次的场景,盈盈一握,软软的,他一只手就能环过来。
陈檐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们就像两块磁铁的南极和北极,这是一种顽固的磁铁效应,只要他们一靠近,就会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等到陈檐之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他滚到了床上。
她究竟在干什么,陈檐之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才仅仅是第二天。
怎会如此。
此时,陈檐之和沈南遇都在紧张地颤抖,他们甚至不敢对视,天光大亮,落地窗前,刚才阳光刺破云层的裂隙,继而又落了满地,陈檐之侧头,天空澄澈,一如往前,她突然分不清时间的序列了。
这里的窗帘也是雾绿色,她觉得现在可能是海边的那个酒店,过去的一部分自己拨开时间的缝隙钻到她的体内,她的感官和她共融,过去的她附在现在她的耳边,小声地告诉她,恭喜你得偿所愿。
陈檐之在一瞬间又清楚地知道,现在不是以前,因为沈南遇在房间里已经待了很久,王老师不会在门口怦怦拍门,也没有人会管到他们,她可以放纵自己沉溺在这近乎梦境的现实里。
“沈南遇。”陈檐之喊他。
“我在。”他回答,声音很痒。
“沈南遇。”陈檐之再次喊他,她仰头,亲了亲他的耳垂。
沈南遇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过去八年的时光被压缩成一个厚重的小盒子,他这些年的艰难困苦,思念折磨在盒子里碰撞,然后磨成了一个精巧的戒指,只要给她戴上这枚戒指,过去的一切痛苦都可以一笔勾销。
他不在乎,只要结果是她就好了。
沈南遇嗯了一声,他牵起陈檐之的手,虔诚地吻了吻她中指上的戒指,他们双手十指紧扣,他手上那枚刻着“CYZ”的戒指紧贴着她的戒指,像一个莫比乌斯环。
不管从哪个方向走,他们的终点都是彼此。
他觉得自己实在幸运,他感谢神明听到他的祈祷,虽然之前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现在他得承认自己变了。
沈南遇将她的衣领剥到肩下,她光滑白皙的肩膀露出,但是他在一瞬间清醒了,他什么都没准备,还有一些东西没买。
恰在此时,陈檐之和沈南遇的电话同时响了,两个人都被惊了一下,还是陈檐之先回过神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别过了脸。
陈檐之接了电话,居然是王老师打过来的,她先是懵了一瞬,然后立刻肃了神情。
“王老师,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王老师声音难言疲惫,夹杂着一丝哽咽颤抖。
“檐之,那个小男孩今天早上抢救无效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檐之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捶了一下,她整个人摇摇欲坠,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尽失,她曾经遇到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一些病人在她的面前去世,明明前一秒还在笑着说话,但下一刻就天人永隔。
她从最初的慌乱悲伤,到后来的麻木释然,时间缓缓过去,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人总是要死的,她认真看了那个小男孩的体征指数,按照之前统计过的死亡率,应该是百分之八十。
可是还有百分之二十,这个数字不算小,至少还有一丝奇迹会发生。
但是奇迹没有发生,陈檐之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不是每一次都会有奇迹会发生的。
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等到想等的人的。
陈檐之虽然不认识那个小男孩,但她好像在那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有些遗憾可以弥补,但死亡没有办法推翻重来,人的呼吸停止,记忆就会瞬间泯灭。
什么都没有了。
“节哀顺变。”
纵然陈檐之有很多话想说,但只是说出了最常见的一句。
“檐之,我已经赶到医院了,那个小男孩没什么亲戚,之后的事情我要处理。”王老师声音活力丧失,“檐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吗?她姐姐现在给我打电话说她不见了,到处找也找不到,急死我了。”
“我查医院监控看到她临走前和你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她有说什么吗?”
陈檐之没有说什么,当时她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椅子上,看着那个小女孩的背影,她想去安慰,但还是没有说。
那个小女孩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看着她。
“我认识你,我在外面的医生介绍栏看到过你,你说他会醒过来吗?”
她指着里面,声音含着压抑的哽咽。
“我们所有人都会尽最大努力,只要有一丝希望,就没有人会放弃。”陈檐之摸了摸她的脑袋,但没多说。
小女孩笑了笑,她反问陈檐之。
“我怎么可能会放弃呢?”
“王老师,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陈檐之挂断了电话,她把刚才褪去的衣服整理好,她拢起衣领,遮住了脖颈的吻痕。
她走到玄关,沈南遇在阳台接电话,陈檐之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示意自己要先离开。
沈南遇点头,但他的眉头紧皱着,陈檐之想了想,她走了过去,在他的眉心浅浅地亲了一下,然后才离开。
沈南遇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于念念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沈先生,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来医院一趟,你妈妈吵着要见你,不然她就自杀。”
“好,我马上过来。”
沈南遇下定决心,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第48章 48callback
陈檐之回了医院,她直接去找了王老师,王老师还在重症监护室边,有一些后续的手续还等待办理。
“檐之,你来了。”王老师朝她招了招手,“这些手续大部分我都办好了,殡仪馆的车马上就会到。”
陈檐之看见王老师的眼眶泛红,鼻音浓厚,她的内心也异常沉重,但医院一直是愁云密布的地方,周围的很多人都面色惨淡。
他们不是唯一,也并不特殊。
“王老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檐之垂着头,她像是又回到了沉默寡言的高中时期,而王老师也看出了陈檐之的不安,作为老师,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了,一切都是命,我们都是普通人,抗争不过很正常。”
“那个小女孩呢?”陈檐之问,“她找到了吗?”
“已经报警了,警察在找。”王老师一直叹气,“小孩子不知道轻重,我怕她干出什么傻事,我已经急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檐之也急得头大,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很冲动,像没有经过撰写的白纸,只要一点火星,纸就会很快燃起来,然后化为灰烬。
就在这时,王老师的电话响了,他赶紧接起。
“什么?找到了?!”
“在墓地?!哪个墓地,她没受伤吧?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王老师挂断了电话,陈檐之着急地看向他。
“王老师,有消息了吗?”
“她在鹭城北郊的墓园,她在那不走,警察也带不回来她。”王老师长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体力不支地靠在走廊的墙上,陈檐之赶紧扶住他。
“王老师,你别激动,人没事就行。”
“这个小孩子也可怜,父母都在外地打工,离得最近的姐姐还在隔壁市上大学,现在家里也就她一个人。”王老师扶着墙,连日来的打击让他甚至新长出了白发。
“王老师,你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我去那里把她带回来。”陈檐之把王老师扶在椅子上坐下,“等下我让我同事来帮一下你办手续,你放心,我肯定把她平平安安带回来。”
“行,檐之,你注意安全。”王老师疲惫点头。
陈檐之先给要好的同事发了个信息拜托帮忙,同事正好没事,很快就回复可以,之后陈檐之立刻打车去了北郊墓地。
恰在此时下起了雨,先是丝丝缕缕的雨,然后雨势增大,继而雨幕磅礴起来,陈檐之下车打了伞,北郊墓地偏僻,墓碑连绵成群,雨珠落在粗粝的石英石上,汇聚成逆流。
陈檐之朝着门口那辆孤零零的警车走了过去,那里只留了一个中年女警察,此时正站在外面,她一手打着伞,一边看着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
“你好,我是来带小姑娘回家的。”陈檐之上前对着警察开口。
“哦,是小朋友的家属啊。”女警察立刻走了过来,他连连叹气,“我怎么劝她都不离开,正好今天警局工作不多,我就在这等等她,刚刚给她也送了把伞,小姑娘看起来怪可怜的。”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陈檐之低声道歉,“我马上带她回去。”
“她的事我也听说了,平时那么好
的同学一下子没了肯定难受。“女警察心疼地皱了皱眉,“你赶紧过去吧,现在雨下大了,我们赶紧把她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