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遇愣了一下,继而抬头,他与陈檐之四目对视,他下意识地盯着她的唇,喉咙滚了滚,他立刻别过了头。
“好,我会告诉你。”
陈檐之听沈南遇说他在德国的八年,他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德国,他不太会德语,所以第一年在预科学校学语言,德语语法很难,每一个人称都对应一个独立动词的变位,他每天日以继日地学习,很少和人沟通,只是偶尔和邬洺聊聊天,他那时还在意大利,每天都在有滋有味地参加派对。
“我很少和别人来往,也没什么好说的,也有人邀请我去派对,但是我从来没有去过,我不想交任何朋友,也断了和高中同学的一切联系。”
“当时我为了还债,住在地下室,在课间我也会去打工,一些你没有想过的工作我都做过,我……”
沈南遇还未说完,就看见陈檐之的眼眶湿润了,她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但肩膀仍旧在微微颤抖。
“檐之,也没那么辛苦,多一份体验而已。”
“我听邬洺说是有人做局陷害你们家,到底是谁?就不能报警把他抓起来吗?”陈檐之很生气,“那个人怎么这么可恶。”
沈南遇一下子哑口无言,他不会告诉她是陈宴川,而陈宴川为了自己和她摇摇欲坠的关系,也不可能告诉陈檐之。
至于他的父母,他希望但凡他们有点良心,就不要再给他增加磨难了。
“那位债主有自己理由,他其实给我宽限了几年,也没有要利息,只是希望我待在国外,他不想我回中国。”沈南遇揉了揉陈檐之的脑袋,“但是我必须要回来。”
“因为在中国,有我必须要见的人。”
陈檐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脑袋里的烟火忽然炸开,一些细小的爆竹落在她的心上,然后接二连三地爆开。
他是要见她吗?一定是她,不会有错,陈檐之第一次在沈南遇面前有着足够的自信。
她知道是自己。
“檐之。”沈南遇继续开口,“在德国的这么多年,我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创业的过程很艰难,但是我都挺过来了,我还清了所有的债务,也有了任性的资格。”
“檐之。”沈南遇再次出声喊了她一下,他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一如既往好看的眼睛,她堪堪仰头看他,露出雪白的脖颈,纤细,又脆弱。
沈南遇想,他现在是要表白吗?他准备了那么久,又觉得不能那样草率,他可以轻松地说一句我爱你,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但是他不能这样随便。
如果邬洺在,他一定会让他直接亲上去,管他三七二十一,亲了再说。
而陈檐之看着沈南遇,此时的氛围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乌云已经在交错碰撞,只要等待合适的时间,骤雨就会落下,然后变成倾盆大雨。
所以,她在等什么呢?她一直想要的答案她已经得到了,她没什么好犹豫的,也没什么放不开的。
陈檐之仰头,踮脚,然后猝不及防地吻上了他的唇。
接着她看到了沈南遇错愕的目光,只是浅碰一下,陈檐之很快向后退了一步,她的脸迅速升温。
而沈南遇也不遑多让,此时陈檐之的脑袋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她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和沈南遇一起变成了番茄,不然他们的脸怎么都已经红透。
她转身就想逃走,她怎么能如此主动?在来之前,她明明想好这一次她才不要先开口说喜欢,不过她确实没说喜欢,她只是忍不住亲了沈南遇一下。
只是亲了一下而已。
沈南遇拽住了陈檐之的手腕,他用力将她拉回,然后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檐之,你想跑到哪里去?”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眼里都是笑意,“怪我慢了。”
陈檐之和沈南遇贴的很近,这是她第一次和他拥抱,她的心脏与他的心脏贴的那样紧,似乎下一刻它们就能交错生长,彼此共生。
陈檐之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在海边扔了一个漂流瓶,那是一望无际的海,她并不指望有回应,但是漂流瓶被沈南遇捡到了,她等了那样久,终于等到了回应。
他很好,一如既往地好。
沈南遇搂着陈檐之的手在颤抖,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在原地等他,可是她就那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等着,甚至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她很好,比从前更好。
拥抱过后,陈檐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好意思,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她不知道,而沈南遇和她面对面对视,然后他伸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然后,他重重地吻了下来,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他用力霸道地亲上了陈檐之的唇。
陈檐之被动承受,她觉得自己胸腔的空气都快要被沈南遇撷取完,她快要窒息了,而下一刻沈南遇放开了她。
她感觉到了他指尖的颤抖。
但陈檐之拉住了他的手,将它从自己的眼旁牵到了自己的胸前,然后她俯身,亲了亲他的掌心,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陪你。”
“不怕不怕了。”
陈檐之记得很清楚,她说完,沈南遇的眼里有泪光闪烁,他转过了身,声音嘶哑,但问出来的却是她饿不饿,他来做饭给她吃。
陈檐之不饿,但她还是点头,然后沈南遇去了厨房,他从冰箱里拿出食材,陈檐之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给她送的饭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陈檐之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角酸涩,她靠在沙发上,连日来的忙碌和刚才波动过大的情绪让她忍不住闭了眼。
后来的事情她不知道,她应该是睡着了,再次睁眼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床上,是沈南遇的床。
陈檐之猛地起身环顾四周,这张大床只有她一个人,沈南遇不在,她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失落,她打开手机,发现现在是凌晨三点。
但就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下,她看见
了自己的中指上多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素圈戒指,和沈南遇的一样。
很合尺寸。
陈檐之的心怦怦跳,她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她伸出手指,顺着灯光,看见了戒指上的字母缩写——SNY。
这应该和他手上的是一对。
所以,他一直都准备将这枚戒指送给她吗?在之前她不小心睡着的时候,他偷偷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是吗?
陈檐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应该睡不着了,即使睡着,他也会进入她的梦里。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蒙蒙亮,陈檐之就起来了,她走到客厅给花瓶换了次水,沈南遇还在客房里,应该还没醒。
突然门铃响了,铃声非常刺耳,陈檐之赶紧走到门口,她刚准备在猫眼上看看是谁,但门把手却被拧开。
门打开,陈檐之看见了一个身形憔悴的女人,她眼皮浮肿,穿着过季的衣服,陈檐之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沈南遇的妈妈林巧润,此时她站在门口,手边拉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
“林阿姨?”陈檐之上前,准备接过她的行李箱。
但林巧润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下一刻她恶狠狠地推开了陈檐之。
“滚。”她大喊。
第47章 47咖啡因,莫比乌斯环,死亡……
“妈。”
沈南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他立刻走了过来,然后将陈檐之护在身后。
陈檐之抬头,她看见沈南遇的唇色有点苍白,她想起来邬洺之前说的,林阿姨和沈叔叔把债务全部推给了沈南遇,自己倒是无债一身轻,也因此他们的关系差到冰点,几乎不来往。
“小遇,你上次来看我不小心掉了门禁卡。”林巧润把手里的门禁卡用力扔到了沈南遇的身上,眼神凶狠,“看来,你不欢迎妈妈啊,可是妈妈想来看你。”
陈檐之并不知道他们之间详细的纠葛,也不知道之前那样温柔的林阿姨怎么变成了这样,但她本能地拉住了沈南遇的手,掌心相碰,她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沈南遇紧紧回握住她的手,仿佛要把她嵌进骨子里。
沈南遇看了陈檐之一眼,然后松开了手,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歉意。
“妈,我先送你回去。”
“干什么,我刚来就想把我送走?”林巧润狠狠拍开了沈南遇的手,然后她径直朝着陈檐之走来。
“你们在一起了?”
陈檐之被林巧润凶恶的目光吓了一跳,但沈南遇立刻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们确实在一起了,不过这不关你的事。”沈南遇声音低沉,然后他二话不说拎起林巧润的行李箱,将她拽走。
他关上了门,将陈檐之隔绝在了屋内,陈檐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靠在门口的玄关边,等沈南遇回来。
但过了快一个小时,他也没有回来,今天上午她休息,沈南遇的屋子虽然陈设简单,但该有的东西都有,陈檐之从卫生间里拿出新的洗漱用品,每个上面都刻着一个垂耳兔,眼睛大大的,耳朵垂垂的,她觉得有些熟悉,但这种图案随处可见,她也没多想。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坐在沙发上,手上的戒指很合尺寸,纹丝合缝地套在她的中指上。
黄玫瑰开得更好,比昨天更甚了些,她拨弄着花瓣,此时门咔嚓一声打开。
沈南遇回来了。
他左手拎了一份三明治,还有一杯拿铁,见到陈檐之他笑着晃了晃手上的早饭。
“饿了吗?来吃饭。”
陈檐之走了过去,她看见沈南遇的脖子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怎么回事?林阿姨到底怎么了?”陈檐之的语气焦急,“她为什么要打你?”
“没事。”沈南遇显然不想多说,“你不要饿肚子,什么事吃完再说。”
陈檐之此时也没有胃口,她看见沈南遇的衣袖上有血,她很想问什么,但她忍住了。
“先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吧。”
沈南遇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
“好。”
等沈南遇走后,陈檐之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她从手机上下单了碘伏和纱布,应该很快会送到。
可是,她为什么觉得林阿姨很讨厌她?可是她们之间并没有过节,她甚至,甚至还期望她……可以成为她的妈妈。
可能是不喜欢沈南遇,连带着讨厌她吧。
洗浴间里的沈南遇打开了花洒,水温由凉变热,蒸腾的雾气很快覆盖了玻璃镜面,他看着鱼缸边白色的防滑气垫,这是之前物业送过来的,他将它扔在一边,懒得整理。
但是它现在被人妥帖地放在瓷砖上,客厅的花瓶被搬来了一个在浴室,里面有一株剪的很好的月季,淡粉色,他忍不住戳了一下。
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以前他在德国时,住在湿气很重的地下室,那里昏暗潮湿,因为那里曾经是个地窖,里面只有一张生锈的单人床,毕竟他的钱只够交学费,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一分钱。
他会想起陈檐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孤单一人走在陌生街头的时候,在每一次想回中国的时候。
但是他又庆幸自己当时拒绝了陈檐之,不然她要是知道他过得那样潦倒,不知道要怎样伤心。
可是他怎么能让喜欢的女孩伤心?他需要钱,足够的钱,他不可能因为爱而迫使一个女孩陪着他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