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胖,大肚子一挺,肥肉开道。
挤进去后,差点没被楼上飞出来的不明飞行物砸中脑袋。
他忙抱头躲开,见是一个小木盒子,里面已经空了。
“这是在抄家呢?”杨冠仙问旁人。
在河京,说着一口纯正的永安口音并不奇怪,旁人压低声音回他:“你是不是睡得晚才起?这是陆明峰他二弟媳妇的铺子!”
“哎哟,是陆明峰遭殃了,还是咋?”
“就是陆明峰!”旁人立即开始分享,把他听来的告诉杨冠仙,同时自己加了点言辞润色。
杨冠仙也不知真假,但抄家一事就在眼前,他还是信了大半,听得一愣一愣的。
旁边的霍棋也是一愣一愣的。
离开城门附近,杨冠仙按照霍棋所提供的铺子名去打听,结果这些铺子皆关门了。
不说这些铺子,路上寻常的客栈都没开着几家。
又走半日,寻到一家药铺,敲了半日的门,依然没人。
霍棋道:“其余店铺我不知道了,只剩最后一家,灯前茶楼。”
若是灯前茶楼也关门,且无人开门,那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杨冠仙一回头,眼睛却差点没跌出来。
霍棋随着他的目光往宽敞路口的另一面看去,道:“醉仙楼?”
这名字听着熟悉,霍棋看回杨冠仙:“杨先生,这是否就是你说了一路的醉仙楼?”
不止说了一路,他还烙了一路的饼,一张一张喂霍棋吃,千方百计想让霍棋离开沈冽,跟他混。
“是醉仙楼,但不是我的醉仙楼。”杨冠仙打量着这栋建筑,更气人的是,连装修摆设的风格都和他的近乎一样。
“可恶!”杨冠仙抬脚就要过去。
没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不对,是谁开的?”杨冠仙低低道,忽的一凛,道,“这是钓鱼陷阱!”
霍棋道:“杨先生的意思是,有人专门在此开了家同名客栈,引您过去?”
“有可能,”说着杨冠仙皱起眉头,“只是又没这个必要,我杨家三兄弟一个赛一个落魄,有何利可得?”
他嘀咕着,嘀咕着,目光忽然又变亮:“定是颜青临!”
不是颜青临,也是和颜青临有关的人干的。
至少当初惠平当铺中他所认识的诸人,没谁敢这么张扬,哪怕是曹幼匀那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性格,他也不会如此。
“得尽快找到阿梨姑娘,”杨冠仙沉声道,“若真是颜青临的人,阿梨姑娘会让他们好看的。”
·
天幕阴沉,灰云积压,快辰时时,竟然忽然放晴了。
虞世龄和殷泽明等几个老臣坐在延光殿御书房里,帮李据处理那山一般高的积压的奏折。
好些奏折让虞世龄发笑,因为就是参他的。
真是堂下何人,状告本官何事。
一些平时政见不合的就算了,好多没什么名气的小角色也来刷存在感。
很好,他的小黑本上将会一一加上这些人的名字。
虞世龄的书案忽然被旁人轻轻敲了敲。
虞世龄朝他看去,那老臣的目光朝李据的龙案瞄去。
虞世龄转向李据,不由扬眉。
李据伏在龙案上,后背微微弓着,随呼吸一起一落。
站在李据后面的内侍公公却冲着虞世龄抬手比了个嘘。
虞世龄点点头,收回目光,顿了下,又看了回去。
他的视线,落在了被几本书籍压着得簿册上。
这就是那本让鲍呈乐和天荣卫在吉来坊大打出手的簿册吧。
还据说,之前有一伙黑衣人闯入了摘星阁,在这群黑衣人身上所发现得一封信,让李据气得昏厥了过去……
虞世龄打量李据,忽地无声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去,悄然抽出那本簿册。
内侍公公吓得掩住嘴巴,但不敢出声。
众大臣们也被他此举吓到,但这些大臣都是虞世龄的人,同样无人声张。
虞世龄心跳也快,生怕李据忽然抬头醒来,可这会儿,他实在招架不住好奇心。
簿册翻开便夹着一封信,虞世龄用最快速度看完,目瞪口呆。
信上没有启首和落款,也没有时间,但虞世龄认得这笔迹,可不就是宋度那老匹夫的。
不知宋度写给谁,或许就是写给那些黑衣人刺客的。
信上内容是,要人去河京摘星楼中寻一物,此物非常重要,他派人在京城摘星楼里找过,没有找到。
具体是何物,信上没有说具体,只用了几个隐晦暗号顶替。
以及,信上至少三次提到了陆明峰,称进宫路线和禁军守卫交换值班的时间,陆明峰会安排和告知他们。
这封信纸略旧,极大可能是陆明峰没有出事之前的事了。
这陆明峰,竟和宋度有这么密切的往来!
虽不能凭着一封信就这样武断去定堂堂天荣卫正将的罪,但是,那几个黑衣人,是切切实实的死在了摘星楼。
就算是死士以死去陷害陆明峰,也没必要死上四个吧。
而宋度作为工部尚书,此前河京的摘星楼,他每年都要安排人手去保养修缮。
以及摘星楼占卜观星之具颇多,若有损坏,或有新器构想,他们第一个所想到的,便也是工部。
故而,摘星楼和工部的往来,甚至比礼部还要频繁。
再联想这几年天荣卫一直没有找到宋度和黄觅,此二人的脑袋至今还被皇上记在小黑本里。
还有之前,皇上忽然连夜召工部的人进宫,还有卫颜和徐华志,也被召入宫。
越来越多细节串联在一起,织线成网,虞世龄只觉得心惊。
陆明峰,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虞世龄怕李据醒来,不敢再去深入翻簿册。
他匆匆将信夹了回去,塞回原处。
不需要再去看簿册里是些什么内容了,仅凭这一封信,虞世龄就知道,陆明峰这次真的死定了。
第1341章 要登基吗
刑不上大夫,制不上王公。
全河京不得有车马和轿子上街,但王公贵胄除外。
荣国公府的马车缓缓在空旷少人的后街巷弄停下,车夫端来凳子放好,牧亭煜顶着两个憔悴的黑眼圈从车上下来。
酒楼前门紧闭,后院的门却大敞,不过仍没有什么生意。
随着牧亭煜进去,一个伙计迎来,牧亭煜边走边疲倦道:“我不是来喝酒的,我知这是清阙阁,我来找邹下卜邹先生。”
紧跟在牧亭煜身后的亲随立即递上一张特质的木纸花笺。
伙计接过,脸上阿谀奉承的笑容消失,低声道:“公子随我这边来。”
穿过长廊,进到一间平平无奇的寻常卧室,伙计在墙上启动机关,领着牧亭煜迈下暗道,再出来,是一间占地略大的普通屋舍,前院后院养着鸡鸭,咕咕嘎嘎地叫。
伙计进屋,见一个书童立在邹先生的书房门口,道:“邹先生今日有客?”
书童道:“有,这位是?”
伙计也不知,对清阙阁客人的身份和事,他们没什么可多问的。
伙计只将手里的木纸花笺递给书童。
书童正反面看去,道:“里面有客,得先等等。”
话音刚落,便听里面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文鹏,请牧小世子进来吧。”
书童和伙计一愣,朝牧亭煜看去。
牧亭煜看着紧闭的房门,浓眉扬起。
书童打量这个个子不太高的世子,心道果然跟传说的那样,好看是好看,可真是矮。
他推开门,道:“世子,请。”
屋内空间远比牧亭煜亲随所想得要大,古雅精致,满室书香。
他抬头望了圈,再看向朝南处的渔舟唱晚座屏。
绕过座屏,牧亭煜一下傻眼。
史国新站在座屏后,双手负后,一张脸冰冷,淡淡朝他投来一瞥。
在邹先生的书案对面,穿着一身素衣,不辨雌雄的清瘦背影正端着茶,慢慢喝着。
牧亭煜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夏昭衣侧头望来,一双清透明亮的目光隐着浅笑。
牧亭煜轻咳了声,过去道:“难怪刚才邹先生能说出我的身份,原来,是阿梨姑娘在此啊。”
夏昭衣道:“牧小世子看起来没睡好。”
牧亭煜笑笑,局促过去坐下,跟邹先生问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