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过他们年轻貌美,但那些传奇人物的外貌多有被夸大之嫌,伙计也根本想不到这些大人物会在这么晚来吃东西,这真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詹宁和季盛也从窗边回来,道外面没见到伙计所形容的人。
伙计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地,张口便哭,向沈冽求饶。
“你可别跪!”詹宁立即大骂,“我家二小姐不喜别人跪她!要跪,你单独去那边给沈将军磕头!”
“你无过,无需这样,”沈冽沉声对伙计道,而后看向叶正,“叶正。”
“少爷。”叶正肃容。
“你留下,问清那人具体形容和面目特征。”
“是,属下定问仔细!”
“阿梨,我们去找姓丁的吗。”沈冽转向少女。
虽说沈冽并未表示出对这盘牛肉的任何不喜,但夏昭衣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心情变差了。
夏昭衣冲他弯唇,温和道:“我喜欢这个,‘吗’。”
“……什么?”
夏昭衣看着他的黑眸:“你听,‘阿梨,我们去找姓丁的’,和‘阿梨,我们去找姓丁的吗’,这其实是两种语境。沈冽,你真好,哪怕心情不佳,也不忘问过我的意思。”
“……”
沈冽轻轻眨了下眼睛,忽而微微一笑,极淡的笑,若墨画中一抹天水之青。
见他神情缓下,夏昭衣起身,笑道:“走吧,我们就去找姓丁的。”
“不得了,”赵琙看着少女的背影,喃喃对赵来道,“她幸好是个女子,如若是男人,就她这嘴,这世上哪个女的不被她迷住?”
赵来居然认真想了想,道:“夏大娘子便不会。”
“……滚!”
在他们一行人步出金香阁酒楼时,不远处的客栈楼上,沈双城在暗光下低头望着他们。
目之所落,仍是沈冽挺拔如竹的背影,久久凝视。
一名穿着寻常市井布衣的手下回来禀告:“老爷,那些糕点与牛肉,他们未动。”
沈双城面淡无波,道:“另外那个男子是何人?醉鹿季家,季九郎?”
“属下见过季九郎,并不是他。”
一行年轻人越走越远,旁边跟着的大狗活蹦乱跳。
街旁人影越渐稀疏,但任凭是谁,都会对经过的他们侧目,多看上几眼。
沈双城看向赵琙的背影,语声略冷:“此人贵气,出身定极好,沈冽如今,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两个手下快步回来。
“老爷,打听到大少爷的近况了!”一人忙道。
沈双城一顿,立即回过身去,沉声道:“快说!”
·
越近子时,街上越静。
夏昭衣和沈冽随赵琙步行至一处小道场,在道场后的民居巷弄里,赵琙推开一座小院的门。
小院清雅别致,两个男人迎面快步而来:“世子!”
“这是丁跃进的家?”夏昭衣道。
赵琙斜了她一眼:“显然这是本世子今日刚买的。”
他边往里面去,边问那几个手下,丁跃进那边情况如何。
明月在院中洒下银光,一只大鸟拍翅,瞬息掠过万家屋宅,也从他们的庭院上空飞过。
夏昭衣和沈冽同时抬头望去,最后听那动静,似落在了不远处。
赵琙听着手下禀报情况,回身看向他们,轻摇折扇道:“我的手下所说,你们可听到了?”
夏昭衣朝他望去。
“本世子之所以在此处买宅子,不敢靠他们太近,便是担心打草惊蛇,这群人,可远非你我所想得简单呐!”赵琙故弄玄虚。
“阿梨将军,沈将军,”赵琙的手下道,“他们的宅子很大,足有四进,明面上乃一位卖粮油的富商。今早我们世子见到丁跃进,悄悄尾随来时,看到他们正在往外搬运木箱,那木箱极沉,听木箱中的撞击声,或乃黄金白银。足足三辆板车,全部装满。”
詹宁听惊了:“如此有钱?!”
“他们往南城去了,世子说,可能要跑路。不过到目前,只有那三辆板车和几个尾随之人出门,丁跃进他们还在那大宅里。”
“说来,本世子这几日忽然想起为何对丁跃进有那般大的印象了,除却他病死那件事外,还有一事,”赵琙摇着扇子,慢声道,“当年昭衣去世,皇上同礼部商议她的身后事,当时朝中诸多大臣都称,只需衣冠冢即可。我力主盼她尸骨还乡,魂归故里,丁跃进是朝中少数与我理念一道之人。不过,我们那时并未说上话。”
说着,赵琙扯了扯唇角,自嘲笑道:“那时夏家还未出事,我与夏二哥说,郑国公府愿出万金去北元赎回她尸身,就由我去做这谈判之人。结果没多日,北境传来消息,她尸骨被烧,一炬成灰。”
第1235章 窗外有耳
庭院风凉,赵琙的声音清清淡淡。
夏昭衣困惑,怎么又和她的尸身有关。
风清昂想要她的尸骨,因其人变态,乃口腹之欲,仅此而已。
那丁跃进呢?
他所代表的“那些人”,怎么会和“夏昭衣”有牵扯,不是和“阿梨”吗?
凭千秋殿下风清昂曾与他们为伍,所以,这是风清昂索要的‘礼’或者‘报酬’?
若是这个原因,那倒是简单,就怕还有其他。
“我去找丁跃进,”夏昭衣看向赵琙,“赵琙,此事你不要再管了。”
“不管?”赵琙扬眉,“若不是怕你另有安排,我会坏你的事,我可能早就自己动手了。你现在叫我不要再管?”
“幸好你没有,”夏昭衣认真道,“若你动手,你一定会被卷入进来,郑北百万生民可都靠着你赵家呢。还有锦州那事,也够你忙一阵了吧。”
“你也知道本世子不是吃素的?我还怕他一个小小飞霜……”
“沈冽,”夏昭衣不理赵琙,转向沈冽,“我去看看。”
“我想同去。”沈冽看着她道。
夏昭衣眉心轻拢,无奈一声轻叹:“同来便同来吧,虽然高舟不在,可我这还有詹宁和史国新能被你绑呢。”
“……”
眼看他们二人转身离去,赵琙叫道:“哎,你们这是要去哪?我都还没有跟你们说他具体住在哪呢!”
“你的手下说了,四进的大院。”夏昭衣回身说道。
“但这附近大宅大户可多了。”
“刚才飞过得那只鸟,我和沈冽都认识。”
“鸟?什么鸟?”
“史国新,”夏昭衣看向史国新,“看护好赵世子,莫让他跟来。”
“是。”史国新应声。
“喂,”赵琙叫道,“你这小丫头,几个意思!”
夏昭衣和沈冽头也不回地走了。
史国新拦住要追去的赵琙,赵琙一众手下立即上前。
“赵世子息怒!”詹宁赶忙说道,“二小姐之所以要史国新拦您,而非我,因为史国新乃硬骨头,他只听二小姐一人命令,您若真想过去,只能从他的尸体上过去。”
“你敢威胁本世子?!”赵琙瞪他。
“小人不敢,但定国公府和郑国公府累世通家,深情厚谊,赵世子总不能真的杀我定国公府的人吧?”
“……你!”赵琙气急,看向狗蛋,“咬他!”
吃饱了的大狗已肚皮朝天,呼噜连响了。
·
附近共两个四进宅子,不在同一处,凭那信鸟飞去的方向,很好判断是哪一座。
跟之前在熙州府的张家那样,夏昭衣让沈冽等在外面,她一个人翻墙进去。
宅子和其他家宅没有区别,府中亮着几盏院灯,大多数房屋都已黑,主宅外的廊檐下,守夜待命的两个仆妇靠在那边打呼。
夏昭衣直奔府里的最高楼层,位于整个宅院的西北方向,足足四层。
她身手灵活,轻易便至三楼,恰听到里边的人在下楼。
一盏烛台被人握在手中,约有三四人。
夏昭衣回去二楼,贴着二楼外的檐角。
一个男人进屋后便冷道:“不成想,她竟如此沉得住气,一兵都未发。”
后边跟着一人道:“那大人他们岂不是白走了?”
“不,不能算白走,已经被阿梨和沈冽知道了梦徵塔,大人他们便早走早好。唯有一点遗憾,他们未发兵去梦徵塔,大人他们想要唆使吕盾打衡香之妙计,便落空了。”第三人道。
屋内短暂沉默后,最先开始说话的那个人道:“近几日他们在暗河庄所忙之事,可有查清?”
“有,”第三人道,“乃风清昂之事。”
第二人道:“风清昂?这名字怎听着如此耳熟?”
第三人道:“此人阴邪,当年若非不得已,主公也不会和此人合作。未想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竟然也没有死。”
第二人道:“那,他大约多大?”
第三人道:“不知,反正比你我都大,至少有百岁往上了。”
第二人道:“那岂不是跟主公一样?”
半响没说话的第一人道:“阿梨对付他,是为了报复在千秋殿下,他残害乔氏族人一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