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弩箭手不经审问,回答这次一共来了十个弩箭手。
这也是唯一一个被她放了生路的弩箭手,故而衙门那才躺了九具尸体。
后来,她又循着那个弩箭手所提供的线索,在一间商铺三楼找到那盯梢得五个高手,结果对方三死二逃。
其实这一战,她重伤未愈,打得很吃力,本是想来问话的,因为弩箭手所知甚少。
结果,对方要跟她不死不休,没有办法,她只能一路打去屋顶。
不论平地还是陡峭的屋顶,于她都一样,但对于对方而言,区别便变明显。
“是我去找他们的,”夏昭衣补充,“不是他们找我。”
话音方落,外面又出现几人。
其中一人的步伐,倒是听出了急躁。
很快,屋内响起说话声,声音略明显。
说得是城东柳松道近江那户大院被人占领之事。
“是我所为。”沈冽对夏昭衣轻声道,简单说了下跟踪过去的始末,最后道,“那个蛋叔应该在这。”
伴随她话音落下,当真听到了“蛋叔”二字,一人问他伤势如何。
沈冽和夏昭衣凝息屏气,专注去听。
蛋叔声音虚弱:“本只奉命去羞辱一番,未料惹来灭顶之灾。”
“城东那边,无一人生还?”一人问道。
“暂还未知,但应该是……没有了。”
“这妖女蛊惑了夏家军,她现在手中可是握有一支军队的。”又一人道。
那蛋叔的声音再度响起:“先不说这些,我看当下,我们该立即分散离开,徐城不宜久留。”
“今夜出城不易,宣平侯世子下午带来得圣旨,如今各城门重兵把守,城外更有大军驻守。我们的几处客栈与商铺眼下不好再去,而若去别的客栈,将被严查审问。”
“那便散开,能活几人是几人,出去后,大家自行选择,要么去熙州府,要么去月唐观。”一人说道。
月唐观三个字,让夏昭衣和沈冽在黑暗中无声对视。
那观上不像是有人,虽然他们只去了几个山头,未将整个月唐观走遍。
现在听来,竟与他们有几分牵系。
其余人纷纷应声。
很快,有几人先行出来。
夏昭衣压低声音:“我们出去吗?”
“叶正他们在外会拦。”
夏昭衣点头,微微一笑:“你已成竹在胸。”
“他们要害你。”沈冽沉声说道。
夏昭衣在黑暗里望着他的眉眼,一股说不出的暖意涌起。
她笑了笑,平静转开视线,望回外面。
有一个很熟悉的感觉,忽然又变清晰。
那是她在衡香时,对赵宁所说的。
她说,不管什么时候,沈冽总是令她觉得心安。
这种心安,她不曾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哪怕是师父,她也没有。
虽然,她未必需要这种心安。
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他们看到了那个邋里邋遢的蛋叔。
沈冽想了下,忽道:“蛋叔这个名字,有趣。”
夏昭衣有几分意外:“你很少会对旁的事,旁的人作出评价。”
“……”
沈冽的俊容在黑暗中浮起几丝不自在。
还不是,季夏和说他闷,故而他想着找点话题。
包括这几日天天都在换,却不换颜色的骚包白衣,也是季夏和让他穿得。
思及极星山上寻见的白衣少女,虽被鲜血染作红裙,但仍可见,白衣衬她。
他便也穿了。
不过巧得是,她今天也是白衣。
“夏家军有一个老将,”夏昭衣说道,“叫夏兴明,你猜,军中其他人给他取了个什么外号?”
“什么?”沈冽问。
夏昭衣笑起:“不跪将军。”
“不跪,将军?”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跪我,夏叔最是了解我,故而但凡有人要跪我,夏叔第一个出来拦。久而久之,不准跪,不能跪,不许跪,不可以跪,就成了夏叔的口头禅。然后,他们便给夏叔取了个不跪将军的称号。”
沈冽轻轻一笑:“有趣。”
“与这蛋叔,或是异曲同工。但他能被叫蛋叔,要么,他喜欢扔鸡蛋,要么,他喜欢吃鸡蛋,又要么,”夏昭衣朝外面看去,笑道,“他头上那常年不洗的头发是鸡窝,被鸟儿当巢,下过蛋。”
沈冽笑容变灿烂,望着她狡黠明亮的眼睛,越发的,想要拥住她,轻轻地吻上去。
第1010章 欣然一并(一更)
暗人既为暗人,最擅长便是潜伏暗中,不论跟踪或杀人,皆无声响。
蛋叔带着三名手下出去,未到前院大门,鼻子便嗅出腥气,欲往回跑,被身后落下的四名暗卫逼回。
门外尸体躺了一地,要么力战至死,要么被俘。
蛋叔被押出来,手腕打着厚重石膏,和三名手下一起,被强行跪扣在地。
叶正清点人数,共一十九人。
问蛋叔共多少,蛋叔抿唇不答。
叶正令人先都带回去,转身迈入大院。
夏昭衣和沈冽已从耳房出来,正迈入刚才他们聚首的大堂。
湘妃竹帘破旧垂地,屋内窗扇蔽塞,不得通风,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
但地上是干净的,哪怕是窗扇下的地,亦被打扫过,一尘不染。
沈冽以手绢拾起尚还带有余温的茶盏,轻轻一嗅,道:“绿茶,茶韵清香饱满,茶叶挺秀匀称,茶色碧绿,是今春新茶,品质上等。”
“因阳平公主一闹,上等新茶,这会儿面世不多。”夏昭衣道。
“对方在此颇有建业,”沈冽搁下茶盏,又提茶壶,“瓷器寻常,但是崭新。”
叶正迈入屋中:“少爷。”
沈冽朝他看去,道:“出去一十九人。”
“那便没有漏跑,”叶正道,“十人战死,存九人。”
“不需要那么多活口,再杀五人。”
“是。”
夏昭衣看着叶正离开,再望向沈冽。
沈冽回看向她,思及老者的不杀原则,沈冽眉心轻拢,欲言又止,最后转开视线,将手中茶壶放下。
夏昭衣走去,抬起手中一支刚拾来的弩箭。
“这些弩箭,”夏昭衣道,“与‘那些人’的弩箭不同。”
弩箭平滑整齐,箭矢上没有半点纹洛。
沈冽低头看它,道:“不知衡香如今情况如何。”
“我离开前做了一番布局,”夏昭衣微笑,“今日收来得信中已有不少收获,衡香是个很好玩的地方,随便扔几块石头砸下去,都能溅起大量水花。”
沈冽抬眸,看着少女含笑的眼睛,他深邃黑眸亦显笑意:“你要去衡香吗?”
“暂时不去,但很快会去,你要一起吗?毕竟沈谙在那。”
思及这位大哥,沈冽唇角淡淡嘲讽。
见他或不见他,沈冽已没有过多想法,但她主动开口同去,他自欣然一并。
“那,一起。”沈冽平静道。
夏昭衣点点头,将手里箭矢放回去。
大院外一位掌灯起夜的老人,出来见到满地尸体,远远发出叫唤,踉跄回头跑走。
夏昭衣和沈冽便没有多留,离开了这座破败的院子。
街上到处都是火把,城外驻军大量赶至城内,火光耀天,遍布大街小巷。
其中十六道坊的四海茶馆,被里外搜得透彻。
钱日安率一众士兵站在满院狼藉中。
两口破碎的棺材触目惊心,棺材中不见人,那两个今日于街头惨死的伙计也不见踪影,只剩一地白布。
钱日安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冒出来。
后院外传来马蹄声,钱日安迅速上前,孟笑川自马背上下来,举步进院,边道:“人都抓起来了?”
“我们来时,空无一人,死人都没有,”钱日安道,“后院打斗过,非常激烈。”
不用他说,孟笑川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