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必麻烦,聂府就在一旁,我……”
“聂家你回不去了,”曾管家打断她,“你若是回家,聂家将有灭顶之灾,不回,反倒能保暂时无事。”
“……”
“来,聂小姐,随我这边来。”
聂清凌慌张无措地看向聂家方向,视线仿佛能穿过重重高墙和夜阑,稍缓了缓,她抿着苍白的唇,跟上曾管家离开。
支离匆匆赶到夏昭衣的院落,门前只有詹宁和苏玉梅,还有两名仆妇。
夏昭衣的房门紧闭,看到跑来得支离,苏玉梅上前:“你便是阿梨姑娘的支离小师弟吧。”
“你好,有礼了,”支离喘着气道,“我师姐呢。”
“阿梨姑娘洗浴完便睡下了,她太累了。”
“那我师姐的伤势呢?”
“阿梨姑娘自行处理好了。”苏玉梅淡笑。
“我还没赔罪呢,”支离拢眉,“此次都因我,师姐救了我,自己却惹了无妄之灾。”
“兵家之人,一身武艺,本就为保护身边亲友,怎会是无妄之灾呢。”詹宁说道。
“支少侠,你也去沐浴歇息吧。”苏玉梅道。
支离无奈起身,也只好去休息:“嗯。”
隔日卯时四刻,支离早早起来,想要去守着门口等师姐。
待跑到寄然苑,他发现寄然苑主卧的房门大敞,里边被褥整齐,空无一人。
循着外面的动静,支离去到中院大空地,陈定善他们在做力量训练,一番打听,他跑去后厨。
夏昭衣穿着一袭寝衣,坐在石桌旁,正垂首喝粥。
苏玉梅也在,曾管家正在说事。
一只小奶狗这边跑跑,那边跑跑,到处乱嗅,尾巴乱摇。
支离不好出声打搅,抬脚走去。
听到动静,夏昭衣和苏玉梅回过头来,支离说道:“师姐。”
“此处睡得可好?”夏昭衣问。
“嗯,我以为我是第一个起的,没想到,我是最后一个。”
夏昭衣微笑,道:“厨房有粥。”
“我现在还不饿。”
“等下我要出门,你若要与我一……”
“我这就去盛。”支离打断她。
苏玉梅看着他跑去,笑道:“阿梨姑娘的小师弟,活泼健朗,富有朝气。”
“支离是很好,”夏昭衣温然道,看回曾管家,继续刚才的话题,“偌大一个明台县,便只有这么几十个年高德劭之人?”
“嗯,明台县多是农户,很少出有才有德者,稍微有些才学的,随便中个功名回来再熬到老,一个个都能成乡贤。”
支离端着热腾腾的半碗粥快步回来,放下后道:“师姐,我也有见解。”
“什么见解?”夏昭衣问。
“我发现,此地虽事农为主,读书之人不多,但我却瞧此地民风淳朴憨实,野蛮之人很少。最野蛮的,反倒是达官显贵养出来的什么钱日安,阳平公主之流。”
曾管家点头:“因为农户有田可耕,有业可事,大多人家境殷实,不愁吃穿。地主富豪也未欺凌,从不出现故意记错账,坑蒙占利之事。”
“师姐,”支离看向夏昭衣,“稍后,你要去做什么呢?”
“我去拜访几名德高望重的老人。”
“他们?”支离皱眉,“师姐,你该不会是,想要联合他们吧?”
“对啊。”
“就,就他们?”支离不看好,“这些都是明哲保身之人,师姐,我看还是不了吧。”
“明哲保身,因为有人挡在前面,他们可以躲。但若挡在前面的是他们自己,如何保呢。”夏昭衣道。
“师姐的意思是……”
“不是我求他们,”夏昭衣微笑,“他们为旱地,我们为甘霖,是他们盼有人能相救。”
说着,夏昭衣起身:“我去换衣裳。”
“等我等我,”支离忙垂头喝粥,被烫得龇牙咧嘴,用力呼了几口气,干脆不喝了,看向曾管家,“不要倒掉喔,会很浪费,我中午回来喝。”
说着,也跑掉了。
第991章 想死你了(二更)
辰时,一身乔装打扮的夏昭衣和支离,带着詹宁和史国新一起离开千雪府。
同时,李豪带领五十八名近卫,赶到徐城。
困乏两夜一日,阳平公主尚还在睡。
侍女不得不唤醒她,起床气怒极的公主,几乎将她眼睛抓瞎。
“三皇兄?”稍微清醒一些,阳平公主怒道,“不见!”
“公主,”李奕舒从外进来,“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你敢背叛本宫?”
“公主可认得此物?”
李奕舒抬手,纤细白嫩的掌中安静躺着一支长簪,白玉为基,通体雪白,其上翡翠碧绿,镶嵌红玉所雕琢的梅花。
阳平自床上下来,目光变直:“这,这是我母妃的绿雪含芳簪?”
“穆贵妃,被皇上打了,”李奕舒很轻地说道,“以奏折砸的,砸在了她脸上。”
阳平大惊:“父皇他!”
“公主,回去吧。”李奕舒看着她。
“回去?”阳平抿唇,目光从绿雪含芳簪上看向外头的太阳。
她步步走到桌边,抬手倒一杯茶。
茶水温和,隔一段时间便有人来换,以保证她醒来能喝上初煮的新茶。
阳平慢慢喝着,慢慢思考。
半响,她回身看过去:“有圣旨吗?”
“没有。”李奕舒说道。
“那么,父皇明面上,并不想要对我如何,”阳平一双眼眸忽变明艳风采,“父皇都打母后了,可见很生气,这么生气的情况下,父皇却没有以圣旨召我回去,而是我三皇兄偷偷跑来找我,这说明说什么?”
李奕舒心下一沉:“公主……”
“我明白了,”阳平继续道,“父皇生气,并不是生气我兴师动众,而是生气我没把事办好。我若就此回去,父皇面前,我才是真的永无翻身之地。我必须要有足够的作为,才能让父皇息怒。”
李奕舒说不出话了。
“这几日一直忙着在极星山寻人,疏忽了明台县的收地收产之事,”阳平放下茶盏,看向李奕舒,“尚安,你令人去极星山山脚,将毕萧唤入城中。”
李奕舒没办法,暂时先应下:“嗯。”
李豪站在院外等,李奕舒出来后一说,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她,当真是这样说的?”
“她不肯,”李奕舒将绿雪含芳簪递回去,“我先派人去找毕萧将军,待公主出房后,三皇子再去劝说吧。”
随意差了一个近卫骑快马去城外,李奕舒心中总觉不快,一口气郁结着,压抑难受。
这位以往那么依赖母亲的公主,现在甚至没有关心她母亲伤得如何。
眼见她不开心,身旁跟随多年的贴身侍女翠儿说道:“郡主,左右三皇子已来,便由他们兄妹二人去争执,这明台县正迎春光,郡主要么去城外走走,要么寻处可以喝茶乘风的楼阁,解一解心中不快,如何。”
李奕舒看了看她,说道:“令人备轿吧。”
“是。”翠儿应声。
钱日安听闻李豪来了,正带人往丁府赶来,才到紫风坊市,便见李奕舒的轿队沿路开道,自百姓的敬畏中走来。
“郡主,是钱九郎。”翠儿在轿子旁说道。
虽然平宁王早已无权无势,远不及钱胥天这名大将军,但钱日安见了李奕舒这位郡主,仍是得行礼。
钱日安从马上下来,上前恭敬行礼:“见过郡主。”
“有礼。”李奕舒坐在轿中说道。
这声音听得钱日安心里痒,他脑子一热,忽道:“郡主,钱某有一事,想同郡主商议。”
李奕舒拢眉,钱府的面子不能不给。
更何况,钱日安这次的无妄之灾,完全因阳平公主所累。
“翠儿。”李奕舒说道。
翠儿于是抬手,将轿帘绸绫掀起。
周围百姓纷纷投目,望着这位几乎不可能在他们跟前露面的高贵郡主自轿中缓步走出。
众人的目光皆变惊艳。
李奕舒娇靥如花,一袭朱色的云霏缎织海棠锦衣,凌云发髻,除步摇外,右侧斜插一支鎏金掐丝花卉蝴蝶簪,双耳坠着石榴红的牡丹耳珰,脚上是一双云烟如意水漾缎鞋。
富贵养人,人衬富贵,周围所有目光,似从她身上移不开了一般。
钱日安也看得心跳扑通扑通。
穆贵妃说,他若能将阳平公主请回河京,那么王公贵胄中的所有未嫁女眷,他看中哪一个,穆贵妃来保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