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我听说有些人天生心脏在右边。”屈夫人说道。
“不知是谁干得,”赵宁轻拢眉,若有所思道,“杀掉黄刺史,是为什么呢。”
“反正也是个酒囊饭袋,杀了便杀了吧,”屈夫人说道,“就是这砍头……”
她又抚了下脖颈,觉得难受。
“你先去留意其他动静,”赵宁看向楚管事,“若发生什么,第一时间来同我说。”
“是!”楚管事应声。
远处茶楼,聂挥墨看着楚管事自马车上下来的神情和姿态,沉声道:“看来不是赵宁的人。”
“应金良,林耀,云伯中,还有郑北赵明越那边,都有人在衡香。”一旁的近卫说道。
聂挥墨冷笑了下,舌头在口腔中舔了下自己的后槽牙:“开始变得好玩了。”
同一时间,夏昭衣被那几个妇人带往她们口中所谓的“安全地方”。
几个妇人特别能说会道,态度不算多热情,但没有停下来过,以及说出口的话隐隐有讨好之意。
到一家香料铺的后院,她们问夏昭衣要不要水喝,夏昭衣摇头。
一个妇人笑盈盈道:“别怕,我们不会对你如何,这水没有问题的。”
同伴觉得她失言,拉了她的衣袖一把。
夏昭衣并未在意,安静等着。
在后院坐了约莫小半刻钟,没有找到支长乐的随从先回香料铺了,反正这个少女在他们手里,不愁寻不到她兄长。
随从才来到后院,便听后院外面有人大声嚷着:“快去看,快去看啊!黄刺史在北门外被人砍了脑袋啦!”
“真的砍了啊?”
“什么?黄刺史死了?!”
“尸体还在那吗?脑袋有没有带走?”
“谁砍得啊?!”
众人边问,边追随而去。
几个妇人大惊,数人小声嘀咕:“黄刺史死了?!”
她们其中不少人同之前探入客栈的那个中年男子一样,都是随从自本地找来的,故而对黄刺史被杀一事,她们坐不住了。
随从在回来前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也吃了一惊,以为是支长乐干的。
好在聂挥墨的人手消息比较灵通,他很快得知不是,对方是十个黑衣人。
他看着那几个妇人的反应,这时一顿,转眸朝坐在井旁石凳上的少女看去。
少女生的美貌,巴掌大的娇美面庞上半点波澜都没有。
“姑娘?”随从开口喊道。
夏昭衣转眸朝他看去,等着他说下去。
便是这转眸,也不是瞬间看来,而是缓慢闲适的姿态,全然不见被人捉来的慌张。
随从忽觉好奇,他们兄妹此次不是正要去对付黄刺史么,眼下黄刺史被人杀了,虽然已确定不是她兄长干的,可是她半分开心,或者困惑她兄长哪去了的情绪都没有吗?
“这可是砍头,”随从故意说道,“一个活生生的衡香刺史,他的脑袋被人割了呢!”
“你们为什么将我抓来?”夏昭衣问道。
“这怎么叫抓呢,”随从一笑,“姑娘,我们以礼待你,是将你请来的,方才外面这般危险,我们保护了你呀。”
“那现在能放我走了吗?”
“姑娘不曾听到吗?”随从指向外面,“刺史被杀了,外面很危险的!”
“那便多谢,”夏昭衣看着他,“你叫什么,待我兄长寻来,我要他谢谢你。”
随从顿了下,如实说道:“在下姓王,名长七,长短的长,五六七的七。”
若能将那两个壮汉招入麾下,那么以后便是共事的同一阵营之人,所以名字这事,没什么可隐瞒,反倒落了个不诚恳的话头。
夏昭衣点点头,说道:“王长七。”
“姑娘的兄长走散了,还需得等一阵子,姑娘莫急,应很快就能找来的。”
“可惜,”夏昭衣说道,“你很快便要走了。”
第649章 留在身边(一更)
“我要走?”王长七皱眉,“我要去哪?”
“等下你便知道了。”夏昭衣说道。
说这些话时,她神情温和淡然,一双眼眸清雅灵动,跟王长七所想的穷凶极恶的杀人犯的妹妹完全不像。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可她这番气定神闲,若是装的,那不论演技或心态,都堪称一绝。
可若不是装的……王长七心下一咯噔,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妙。
“你,叫张什么?”王长七问道。
她那两个被通缉的兄长,一个叫张军,一个叫张本,但也有可能是异姓兄妹,因为这容貌长相,差的未免太多。
话音方落,外面忽然传来了叫骂声。
王长七忙回过头去,院中的妇人们也转头看去。
一个伙计从前面大步奔来,惊忙叫道:“王七哥,官府的人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王长七不解,“今天那事不是摆平了?”
他指得是今日在街上故意惹起的风波,但就是场小打小闹,散得很快,等等,王长七忽的面色大变,上前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真是今日街头的事,即便没摆平,官府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寻来,眼下还有什么事情比黄刺史被杀,和前衙那些商会逼反来得重要。
“他们说我们这里有杀害黄刺史的凶手,说就藏在我们这里!”伙计快步奔来,“王七哥,快想办法!前面拖不住了!要不我先回客栈那找将……”
将军二字被及时止住,不敢说下去。
同时王长七也怒喝:“找什么!住嘴!”
事情忽然变得混乱,王长七一时理不清,顿了顿,他倏然转头朝一旁少女看去。
对上少女湛亮的眼眸,王长七惊道:“难道是你?!”
“我不是被你们抓来了吗。”夏昭衣说道。
“那是你兄长!?”
夏昭衣作出认真思考的模样,点头说道:“可能是吧。”
“怎么可能!”王长七叫道,自己把自己否认了,他知道是十个黑衣人!
他这下是真的乱了。
前面的叫骂声越来越响,听动静,直接往里面闯了。
妇人们慌了,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都不愿和杀刺史这样的大案有牵扯,好几个人直接打开后院的门跑了。
王长七定了定心神,朝前面走去,打算好好论道论道。
才走几步,一大群官兵已经往后院冲来,还有大量去往二楼。
王长七正准备开口,官兵们根本不给他说话的半分余地,过来直接将他和伙计按倒在地。
脸上的皮肤摩擦过后院的沙石,伙计痛得张口大骂,王长七顾不上疼痛,第一反应是朝少女方才所在的地方看去,却见少女不翼而飞了。
在被人拎起往前面押走的时候,王长七忽然想到少女刚才说的那句话。
“可惜,你很快便要走了。”
很快便要走了。
很快……
王长七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一个陷阱里。
·
被抓的人,不止一个王长七。
牢房在衙门隔街,离得很近,王长七和伙计被推进去,里面已经关了大半的人。
王长七个子中等,在一堆高个大汉的比照下,他被衬得略矮,寻了个角落去坐,王长七还是没能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他很快意识到,关键不是在自己身上,是在那个少女身上。
“王七哥,文元先生会来救我们吗?”伙计小声问道。
文元是章之的字。
王长七摇头:“不会。”
“那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王长七说道。
他跟随章之身旁多年,虽然是有些主仆情谊,但章之为人,王长七再熟悉不过。
精准,毒辣,用计不讲究后果,只为效益。
对于他们忽然被捉走这件事情,如果他们在一天一夜内没能想办法自救,章之是横竖都不会来管的,只会派人调查这件事情会不会牵扯到将军和大成王他们,然后斩断所有往来。
至于王长七的嘴巴会不会乱说话,要么,他王长七够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么,外面会派人进来暗杀掉他。
唯一还有些侥幸的地方,便是那位辛顺先生。
同样作为田大姚身边的谋士,辛顺先生性情温厚,待人和善,仁义很多。
可是王长七和辛顺往来太少,此次到衡香也并未多接触,辛顺先生不知会不会来救他。
“我们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伙计找到了自我安抚的话,“官府抓来这么多人,法不责众,等找到真凶,我们就会被放出去了。”
王长七朝铁栅栏看去,心里面说着,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