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夏昭衣觉得熟悉,她熟练的又扯下这张遮脸的布来,顿然扬眉。
是今日在城外所见的,那背着兄弟尸体离开的兄长。
这时听得后面官兵靠近的声音。
夏昭衣收回匕首,抓着被脱臼之痛惹了一身冷汗的大汉:“走!”
大汉反抗了下,终究乖乖配合。
衙里一片混乱,几处大门全是奔走的兵马,但听动静,似乎街上更乱。
夏昭衣今晚是来守株待兔的,自然不会离开。
大汉痛得大汗淋漓,将牙根都咬的发酸,恨不能掐死这个少女。
夏昭衣不理会他,目光一直望着外头。
看来当真热闹,因为又让她瞧见了几个黑衣人离开,前前后后的,也不知是几伙人。
“你也是来救人的?”大汉低声问道。
“你呢。”夏昭衣没回头,随口问道。
大汉估算着自己现在偷袭这个少女有几分胜算,但刚才的交手,他甚至感觉对方都未出全力。
“嗯,”大汉应声,“我也是来救人的。”
“……哦。”夏昭衣说道,并没有多大兴趣。
忽的,鼻下似闻到一阵血气。
她回过头去:“你受伤了?”
目光落在对方的左肋下,衣上有一片颜色较深之处。
“小伤。”男人咬牙说道。
夏昭衣点点头,看上去不是现在伤的,回想刚才那套拳,在负伤情况下还如此彪悍,厉害。
她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外面。
大汉则继续观察她,虽然感觉得出她敌意和杀意不强,可他终究不放心。
便……放手一拼吧。
大汉凝息,未脱臼的另一只手去触碰藏在靴中的匕首,边道:“我是独自来的,你的同伴呢。”
“我也一个人。”夏昭衣说道。
大汉点头,手指握住了匕首,眼眸一狠,就准备拔出时。
夏昭衣回过身来:“我帮你接臂,你走吧。”
大汉变脸一般,心虚的看着她。
少女直接探手,抓着他痛的崩溃的胳膊往上抬起,一声骨头咯噔的声音,将他的胳膊归位。
这手法,大汉不得不说,属实一绝。
“告辞。”夏昭衣说道,起身离开。
大汉怕她耍手段,紧紧盯着她,却见她真的就这样走了,身形轻盈跃上一处水缸,紧跟着就像是燕子一样,灵活翻上了飞檐。
大汉喘着气,这才闭上眼睛,贴着矮墙仰起头来。
力气终于缓过来后,他撑着身子爬起,打算去探一探眼下情况如何。
才摸出清寂院门,耳后传来一道掌风,他忙回身去挡,同时心里大呼倒霉。
刚才他偷袭别人,很快风水轮流转,他被人偷袭了!
不是那个少女,是个个头比他还要高上一些的年轻男子。
可是出招比刚才那个少女要狠得多。
大汉拳脚功夫并不弱,但眼下先被偷袭,紧跟着就被完全带入对方的节奏。
不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招式,对方全方面压着他打。
忽的,他胸口挨了一掌,整个人跌去后边的墙上。
对方探手过来,将他脸上的纱布扯了下去。
大汉瞅准时机,一掌打去,对方轻易避开,旋即便要掐住他的脖子,就在这时,一粒石子忽从远处打来。
对方侧身一偏,避开了石子。
紧跟着,大汉便见刚才离开的少女飞快奔来。
抓着他的这个男人想要给他最后一击,大汉忙避开要害,随后,对方就被少女缠住了。
两个人的招式皆很快,瞬息便是数十个来回,绝佳的近身搏斗之术。
一方主攻,凌厉迅猛,一方闪避,以退为进。
大汉看着他们,希望少女赶紧瞅准最佳时机,给对方致命一击。
但他没料到的是,才打这么一会,少女忽然退开出去很远。
同时,对方也收了势,往后退去。
两人一样的收放自如,没有半点踉跄,这得何等的身手。
大汉捂着又出血了的伤口,看着他们,在想如何和少女联手。
夏昭衣喘着气,双眉轻轻皱着。
幽光里,男子身形高大,夜行衣将他修长健美的身段完全展现。
似要和记忆里的少年相重叠,但眼前人更为利落,气势更加凌人。
她想开口问话,对方先她一步开了口:“……阿,阿梨?”
第611章 好久不见(一更)
嗓音是清冷的,语调却又带着轻微颤意,如此说出来的话,仿若覆在原野上的冬夜霜雪。
果然是他。
夏昭衣笑了,轻声说道:“沈冽,好久不见。”
恰起一阵夜风,似有蒙尘的云被吹拂而去,月色照着清白天地,少女窈窕的身姿凝成了一幅岁月起笔的画。
分明只有短暂一瞬,简单六个字,沈冽却觉得像是有什么在耳边,在心尖上荡过。
人道莫惊相思,漫因惆怅扰清狂,一惹相思,朝寒伏雨成狂澜,但若相思变相见,便似柔绿乍和烟。
沈冽弯唇一笑,千言万语到唇边,却又是一声:“阿梨。”
“你们,认识啊?”大汉说道。
夏昭衣笑着看他一眼,语调都变轻快,对沈冽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吧,杜轩不在这儿,他很安全。”
“……好。”沈冽点头。
·
柳河先生一日一夜没有睡好。
外面夜色已深,晚风打着庭院里的芭蕉叶,他托腮看着窗扇,满脑子回忆那几本书是哪里所得。
定国公府虽已破败了,可是故人的子女还在,他可不想他们对他有半点误会。
何况,这几本书着实令人无法接受。
分明书中文字,和绘画功底,都可见作者极其有才华。
这般有才华的人,怎么能写出,写出这种邪恶阴毒的东西来!
真是他买的吗,他在哪买的?
外面忽然响起很轻的敲门声。
柳河先生一顿,抬眼朝外看去。
不是院子外的,是他屋子外的。
“柳叔!”少女清脆的叫唤很低的响起。
“阿梨!”
柳河先生忙起身,快步过去将门打开。
扑鼻而来一股浓郁腥气,柳河先生稍一皱眉,一眼看到三个从头黑到脚的黑衣人中,那个正在流血的大汉。
不由多问,柳河先生往旁退去一步:“先进来!”
柳河先生喜好藏书,是以书屋在他院中是独门独户的,且里面还置了一间偏厅。
沈冽将大汉扶去软榻,柳河先生打了小半盆水,让夏昭衣去取来药箱。
屋中多点了一盏灯,暖黄的烛光下,大汉肋下的伤口极其狰狞,不是刀剑所伤,也不是箭矢。
夏昭衣看着柳河先生利落的手法,收回目光,侧眸看向身旁的沈冽:“你去院中洗下手吧。”
沈冽看着她,反应似慢半拍,点点头:“……嗯。”
大汉在床上因痛发出极低的呻声,夏昭衣走去,低声说道:“柳叔,你屋中可有什么干净的衣裳,适合我那朋友穿的?”
“有,”柳河先生未抬头,“勇儿生前那些衣裳都还在,在他屋中柜子里,全是干净的,随便挑。”
“好,多谢柳叔。”夏昭衣说道。
院子里有许多花香及药香,繁簇花枝中,还有一口古老的青石井。
沈冽打了水,洗完手,将脸上的布摘下。
这座小院地处偏僻,周遭蝉鸣鸟语,雅致清幽,他看着月色落下的影,宛似溶溶一场梦。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冽回过头去,才平息下的心跳又乱起。
夏昭衣手里捧着一套干净衣裳,笑道:“柳河先生有备着热水的习惯,恰好可以让你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