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豫听到这声叫唤,差点没哭出来,高兴的大叫:“阿梨!!”
马蹄声清脆,人影转瞬至跟前,少女一身男装打扮,英姿飒爽,饱满莹白的面庞混杂着稚气与英气,她从马上跳下,欣然上前说道:“戴大哥!沈郎君呢?”
戴豫还沉浸在喜悦中,闻言顿了下,有些懊恼:“少爷昨夜听说杜轩不见了,就赶去找杜轩了!”
杜轩正从马上下来,闻言大惊:“少爷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真的被先生说中了。”夏昭衣回头看他。
戴豫指着杜轩的额头,惊道:“好大!”
杜轩“呃”了声,抬手揉了揉。
夏昭衣抿唇,有些愧疚,但真的好大……
“我干的,”她主动说道,“我把杜轩先生自马背上打了下来,不过这是一场误会,我并非有意的。”
“……”戴豫眨了下眼睛,而后说道,“不亏是阿梨,身手就是好……”
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夏昭衣笑了笑,说道:“沈郎君在哪里和你们分开的,我去找他。”
“在渡安口就分开了,少爷应该是往开平驿去了,”戴豫说道,转头看向杜轩,“阿梨方才对你说的说中了,是何意?”
“稍后说吧,”杜轩说道,“少爷还同你说了什么,就说是去找我?”
“少爷要我去八江湖那小村等他,他三日后找我们碰面,我现在正带人赶去。”说着,戴豫回身,冲夏昭衣介绍季夏和和孙氏。
夏昭衣转眸望去,抬手一拱:“见过。”
自她出现后便一直打量着她的孙氏和季夏和不太自在的回了下礼。
“我去找沈郎君,”夏昭衣对戴豫说道,“支大哥和杜轩先生便先随戴大哥一并去八江湖吧。”
“不好找的,”戴豫忙道,“我们来时走的路尽量偏僻,但还是遇上了好些兵马,幸好我们没有被发现,少爷应该会更警惕,一路绝对不会留下什么踪迹。不过阿梨你放心,少爷一定不会出事的,他说三日会来,便一定会来。”
“但是……我留的记号是说去六桂里……”杜轩心惊道。
“啥?!”戴豫朝他看去。
杜轩头皮一阵发麻。
昨夜小作休息,夏昭衣便准备动身,杜轩着实心疼,将她拦了下来,说渡安口就在开平驿前边,只要季家的人一过去会和,沈冽在人群里没有见到他,便一定会回来找他,做好记号就成。
这也是刚才夏昭衣所说的,被他说中了。
考虑到开平驿附近地势复杂,都是丘陵,乡郊上有十几座村庄,如果前去找人,反而容易走散,夏昭衣便也觉得留下来靠谱。
随后,夏昭衣和支长乐就陪同杜轩一起留记号,以水桥湖畔和洼地旁最大的草木为主,总共做了大约十五处,所留皆是松州扶上县的六桂里。
第605章 他还活着(一更)
戴豫也跟着头皮发麻了:“如若少爷寻到了这些记号,那少爷去哪?去临宁找我和季郎君,还是先去六桂里找你?”
“我先去找他吧,”夏昭衣说道,“不论沈郎君去六桂里或临宁,你们都去八江湖等我,”顿了下,夏昭衣又道,“八江湖哪里?”
杜轩一顿,忽的说道:“不成啊!”
“什么?”夏昭衣拢眉。
戴豫也忆了起来,说道:“阿梨,便是八江湖临宁那桃溪村,是你之前住过的小院,但你不能回去了。”
“此事说来话长。”杜轩说道,而后尽量用简单语句将当初她离开八江湖后被人发现身份的事情告之,以及沈冽去找她时,怕那对房东夫妇被影响,直接将小院买下来的事。
“你们将那小院买了下来?”支长乐诧异。
“嗯,”杜轩点头,眼神坦荡自然,“买下来后便闲置在那,少爷觉得此行为也许会冒犯阿梨姑娘,所以那小院我们未曾住过,交由刘大婶负责打扫清洗,每月我们给她固定工钱。”
“沈郎君有心了,”夏昭衣说道,想了想,又道,“那便在临宁的福安客栈吧,你们路上诸多保重,我先去找沈郎君。”
她回身,干净利落的上马,顿了下,看向支长乐,说道:“尽量绕开清阙阁,也尽量不要让宁衿知道我们回来。”
“好!”支长乐点头,“阿梨,你也要当心。”
“嗯。”夏昭衣应声,同季夏和和孙氏道了声别,一声娇喝策马,狂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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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蜿蜒,春和下千里玉树葱翠,日头遍照群山,渡安口大火渐灭,浓烟仍翻滚,开平驿附近的其他兵马来了大量人手,近万人立在空旷的荒地上,身上各式铠甲在阳光下熠熠刺目。
伤亡清点复杂,比之更难的是余下的清理收整工作,陆栖原赶来的较晚,远远看到兴化山下一片废墟焦土,陆栖原的面色瞬息惨白,双手几乎要连缰绳都握不住。
几个身穿玄甲的士兵牵马站在人群里,看到身后而来的陆栖原,一个士兵上马,迎了上去:“陆将军!”
这一身玄甲太好辨认,陆栖原喉咙干燥,说道:“曹将军呢?”
“将军去追季家人手,留我在此等候陆将军,”士兵说道,“前面的季家交给我们将军去追,还请陆将军速派人手将整个松州与熊池封锁,以及活捉一个少女,是数年前在大乾朝京都一举成名的阿梨。”
陆栖原不管什么阿梨,皱眉说道:“要我别去追,这像什么话?我陆栖原的脑袋如今只是个摆设,随时都要掉下去!曹易钧这是要害我?”
士兵停顿了下,说道:“陆将军,我们曹将军说,你率三千精兵,却连拖家带口,带着一堆累赘的季家都追不上,导致渡安口数千将士在此连反抗余地都没有就无辜枉死,此为大失职,勋平王对你定不会轻饶!此事极有可能还会连累到你的家眷与手下,倘若勋平王一怒之下要砍了陆将军,按照勋平王这些年的行事之风,陆将军的家眷定也会被杀尽,以永绝后患,除非,陆将军自己死。”
陆栖原听着双耳嗡嗡,怒斥说道:“胡言什么!你们攻袭营的兵这般不知轻重,妄议将帅?!曹易钧怎么教你们的!”
“将军勿动怒,我们曹将军是在帮你,”士兵忙说道,“我们曹将军将陆将军的锅接走了,到时候若出什么事,我家将军和陆将军一起受着,勋平王的怒气再大,也不可能同时斩杀掉两个将军,陆将军说是吗?”
陆栖原皱眉,心中怒意散掉不少,他点了下头,语声也变得温和:“看来曹将军此举的确是在帮我,等等,曹将军要我去找谁,阿梨?”
“是,”士兵说道,“若非这少女拦路,我们早便将季家的人追上了,渡安口也不会遭此大难!”
“她带着多少人?如何拦的?”陆栖原说道,“她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带着人进来,那些关隘无一人发现?!”
士兵拢眉,顿了顿,驱使坐骑上前,在陆栖原耳边低声说话。
着实不愿告诉陆栖原,昨夜所见只有少女只身一人,此事说出去,对于他们攻袭营而言,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可有些事,不得不交代。
陆栖原听完大惊。
“将军快去吧,如果能抓到她,兴许可以将功补过!”
“对,”陆栖原点点头,“能补多少是多少,我这便去。”
他拉扯缰绳,将坐骑掉头,扬声对部下下令。
军中第二排的最右手边处,一双若有所思的晶亮双目看着陆栖原身旁的攻袭营士兵,再转头看回陆栖原,他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刚才那个士兵所说的那个人名就是“阿梨”。
“全九维,”一旁的郎将低声说道,“你怎么看?”
全九维回神,朝他看去,说道:“看什么?”
“曹易钧要我们回去,”郎将说道,“找到了季家的人,曹易钧占功劳,找不到,我看是我们要倒霉!”
“哦,”全九维说道,“在下没听到,我这边听不大清。”
郎将看他一眼,皱了下眉,收回目光。
全九维没理会对方对自己的不满,继续去想刚才听来的那个人名。
阿梨。
数年前,这个丁点大的女童来找他时,名声虽有,却不及他后来逃出京城时来的大,而且,他那会儿也不确认对方就是定国公府的人。
眼下若是能将她抓住,定能一飞冲天,飞黄腾达,得好好想一个办法。
陆栖原下完令,带着兵马离开,不多做停留。
全九维收敛思绪,随身边众人一起,快马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沈冽终于在一座丘陵山脚的古桥畔寻到了熟悉的记号。
他下马过去,徒手拨开松软的草木,泥土下压着一块树皮,上边是杜轩以绿草汁液写就的字,七个字在树皮背上挤挤挨挨:松州扶上六桂里。
沈冽紧绷的俊容终于松了口气,可见杜轩还活着。
第606章 奔赴松州(一更)
只是这树皮……
沈冽的手指摩挲在光滑树皮上,这是整齐利落切割下来的一刀,杜轩会一些剑术,但绝对不会有这般精细的功底。
他将树皮上的沙石尽数拂落,确然是杜轩的笔迹,不会有错。
确定下来后,沈冽没再犹豫,以火焚之,垂眸看着树皮被火光吞噬时,他的脑中出现林副尉脖子上的那一刀,也许出自同一人之手,杜轩或许被高人救了下来。
待树皮焚尽,他起身离开,朝松州而去。
杜轩不知与谁一起,但戴豫那边至少暂时安全。
沈冽心中剩下的唯一担心,是救下杜轩那人别有所图。
毕竟这样的亏,他此生吃过太多。
六桂里在扶上县,位于松州西南,是季家拟定的出逃路线里最为关键的一步,郭裕所安排的数百人手一直在六桂里待命。
但季家刚从广骓出逃时,完全没能适应转变,行路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加之大雨让沿路积水,地势难行,最后季家不知不觉,来了此松州北部。
巧的是,沈冽为对付郭裕所准备的人手,也都安排在了六桂里。
本该来一场清算,谁能想到变数会在季家这。
江风大作,沈冽沿着荒无人烟的江边一路南下,眼下风头正紧,他只能远远避开官道和军队驻守的各大隘口。
在他身后大地的群山另一头,夏昭衣同样骑在马上,但是她的马停在了山腰上。
原野上到处都是兵马,夏昭衣肃容而观,远目眺向开平驿。
旷野上的风呼呼吹着,潮气退却后,风带起春日暖意,遍彻荒野与城郊。
视野太辽阔,所以她能看清到底有多少兵马,此等规模,非一夕就能办到,也非地方统筹便可为之,在这里应该有绝对权威的人在调度。
季家也许能逃出大平朝,但逃出之后,恐怕会是一个烫手山芋,无人敢收留。
而沈冽,郭家会不会将锅都往他身上甩去?
眼下却不知沈冽在哪,夏昭衣拿捏不准他是去松州,还是先就近去八江湖,亦或是,沈冽会不会已经出事,被抓走了。
夏昭衣沉了口气,将下边地形熟悉心中,一勒缰绳,回身往另一边下山的山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