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延帝安静的听着风声,许久才有困意,慢慢睡去。
屋外的皇子们还在找那少年,禁军和金吾卫几乎将少年消失的那个山头寻了遍,一无所获。
山上传来消息,说皇上要留宿元禾宗门,卞石之等一众老臣闻言大喜,连同荣国公和几位亲王,一并去找未一起跟去元禾宗门的太子李诃。
建安王庶女李娉,平宁王嫡女,已被封为郡主的李奕舒,连同荣国公的三个女儿,以及其他年轻贵女们共同去找安成公主,想和安成公主一起去找南宫皇后。
安成公主直接令婢女出去拒绝。
“瞎折腾,”安成公主抚着怀里的猫咪,打了个哈欠,“去找了皇后又能怎么样呢,一切还不是父皇说了算,皇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吧。”
等年轻姑娘们寻去南宫皇后处,南宫皇后同样也是拒见。
那些勋贵亲王和朝堂老臣对宣延帝的不满,宣延帝心下全部了然。
如今,这些勋贵和朝臣没有去找宣延帝,却在宣延帝不在时去找太子,这于太子,是莫大的说辞。
所以,她今日若是见了她们,那么等宣延帝回来,便真是说不清了。
念和将这些年轻姑娘们劝走之后,转身准备回去复命。
却听得远处急匆匆一阵脚步声响起:“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念和回头,是几个侍卫,速度非常快的奔来。
“大呼小叫,出了什么事?”念和问道。
“有人越狱逃走!”最先过来的侍卫单膝跪地,垂首说道,“有刺客!”
“刺客!”念和听闻这两字,面色顿变。
这里不比皇宫,至少她对这里的地形便不完全了解,如若这里有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谁逃走了?”念和忙问。
“云梁沈家,醉鹿郭澍外孙,沈冽,”侍卫回道,“有人将他们劫走,地牢守卫被杀一十七人,另有三人身负重伤,劫大牢者至少有十人,他们之前潜藏在各大官员的家眷之中,隐藏极深。”
而因地牢鲜少有人去,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将人劫走了。
“沈冽。”念和念着这个名字,对这个名字到没多少印象。
“现在不知这些人在哪,”守卫继续说道,“他们将沈冽劫走后便消失无踪了。”
可怕……
念和皱眉,说道:“你且稍等,我去请示皇后娘娘。”
“是!”
南宫皇后正在看书,闻言抬起眼眸,说道:“沈冽?”
“是,”念和焦急道,“娘娘,这些刺客说不定现在离我们很近。”
“这倒不怕,”南宫皇后说道,“这沈冽,他为什么会被关入地牢?”
“这……应是犯事了吧?”念和说道。
“不对,”南宫皇后一笑,放下手里的书,说道,“事先便能安排好这么多人潜藏于各大官员的家眷之中,你说此人的谋虑是不是极深?”
第433章 白雪皑皑(一更)
念和看到南宫皇后这一抹笑,平静了下来,说道:“所以,他有可能是故意惹事,让自己被抓进地牢。”
“让他跑吧,”南宫皇后收回目光看书,说道,“外边那些人,哪个不想着跑呢,他们被抓来,是来做人质的。”
“可是皇后娘娘,他们如今到底是刺客。”
“皇上不是不在吗?”南宫皇后淡淡说道,“既然行刺不到皇上,我们便也不多事了。把人手都派去太子行宫,我们这边不用留太多。”
念和一顿,看着南宫皇后。
很想说,可您是皇后,也是尊荣无上的凤体。
同时,念和又觉得难过。
皇后娘娘,是真的很爱皇上。
就比如昨夜,多次派她去书房探看,看看皇上到底有没有入睡。
皇上不睡,她便也不睡。
待得寅时,皇上离去,她回来禀告后,南宫皇后才收起手中书卷。
念和垂下头,这样的爱,给谁都好,却偏偏不能给一个帝王。
帝王,那是无情的。
……
……
雪地极厚,攀爬太难。
行宫往北的深山里,老佟和支长乐终于随众人停下。
喘的最厉害的是沈谙,快透不过气了。
身前雪坡上有六道悬挂下来的腕大的粗绳,其中三道悬着一个竹筐,沈谙站到竹筐里,被人缓缓拉了上去。
老佟和支长乐则随其他手下一起,依次爬上去。
雪坡没有多高,不过十来丈,上到顶端后,往下眺望双江行宫,灯火中,整片行宫雄壮阔丽,气势迫人。
行宫后边的路则实在太多,那些还在寻找他们的士兵变作极小的人影。
老佟和支长乐手脚发酸,边揉着胳膊边收回目光,望向靠坐在后边猛烈咳嗽的沈谙。
“沈大公子,”老佟说道,“你还好吧?”
沈谙咳得厉害,半响缓过来,口中满满的腥气。
手下递来一个水袋,他猛灌一口,方才觉得舒坦。
“还好。”沈谙回答,声音粗哑。
他扶着一个手下起身,略略整理衣袍,说道:“还有追兵,我们须加快脚步。”
说完,转身朝前走去。
支长乐又看了眼身后的行宫,没想到,真的逃出来了。
劫后重生的喜悦忽然喷薄而出,一阵巨大的欣喜。
“走吧。”老佟也高兴的说道。
他们跟随沈谙一行人往西北而去,巨大的夜色天幕下,雪海被长风掀潮,席卷千山万岭,零星雪花越过龙担山横亘南北的山脉,飘向大地上裂开的黑暗大口,昏昏无光。
几片雪花飞起,撞来衣上。
夏昭衣停下脚步,抬头朝上望去。
林德和潘斌华跟在后边,唇瓣干裂,急于想喝水。
他们是从居阳山山脚横穿而来的,走了整整一日,双脚快断了。
“你们去古槐镇吧,”夏昭衣回头看着他们,说道,“这段时日,你们可以在古槐镇呆到开春,再想办法回京。”
“现在去古槐镇?”潘斌华愣道,“这么晚了……”
夏昭衣从背上包袱里摸出两块干粮递去:“给你们。”
潘斌华就要伸手接过,被林德一掌拍掉。
“你还要不要脸了!”林德骂道,“今日都吃了一份了,现在还敢要。”
潘斌华吃痛,恼怒的瞪他一眼。
“阿梨,你自己留着,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林德说道,“你路上当心,我们身上还有银子,绝对能花出去,不怕。”
“你们也多加小心,”夏昭衣抬手说道,“告辞。”
“有缘再见。”林德说道。
女童转身离开。
林德和潘斌华看着她清瘦的身影渐渐走远,叹了口气,转身朝东北方向的古槐镇走去。
天光渐明,一夜未落雪,隔日反倒更冷。
裴老宗主睡在南山腰上的茅房里,冻了一整晚。
被人翻来覆去找了一个晚上的小少年在另一张床上,睡姿豪迈,似乎还做了一场美梦,不时瘪吱嘴巴。
年轻人的身子,就是能扛。
裴老宗主感叹。
起身来到门边,他抬手推开窗户,晨光里,山头霜雪皑皑,万顷莹白,这样波澜壮阔的天地,他看了几十年了。
“你才跟你师父一年,”裴老宗主望着雪地说道,“不知是你跟他时间太短,还是人生下来便皆有不同,你和你师姐的心性,差的也着实太远了。”
身后的小少年浑然不知自己被人贬低,翻了个身,睡得可香。
裴老宗主看他一眼,摇摇头,起身去屋外打水。
元禾宗门东南边的山腰至山脚,往南是无人居住的被苍雪覆盖的林海,下边则是成片的梯田和村庄。
天光初明,虽是冬日,但遥遥可见已点起许多灯火,有几间大户人家的院子,早早便升起了炊烟。
卯时六刻时,半九仙师下来送饭,同时带来一个“噩耗”:宣延帝早醒了,并称此处让他多日积郁些许消散,要再住一日。
裴老宗主皱眉,沉声说知道了。
等仙师一走,裴老宗主放下筷子,没心情吃饭了。
过去好一阵,裴老宗主叫道:“支离。”
床上的少年没有反应。
裴老宗主回头,又叫道:“支离?”
好一阵,少年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