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身上有伤。”
“无妨。”沈冽说道,加快速度,单手纵马,手中长枪横扫,扬起成片血花。
“拦住他!”薛岱拔出手里的刀,说道,“把他们拦住!”
话音方落,薛岱忽的瞪大眼睛,怔怔的望着前方迅疾而来的黑色圆点。
圆点在他眼中逐渐放大,躲无可躲,下一瞬,他的耳朵听到很轻很轻的“噗”的一声,哪怕在四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都清晰可闻。
那黑色圆点化作一支细长的弩箭,从他眉心穿过,喷溅出来的小血花,从他鼻梁上滑落下来。
“拦……住……”薛岱呆愣的说道,身体从马背上跌了下去。
“将军!”身边近卫和校尉忙扑上去。
夏昭衣的臂弩瞄向更远处一个校尉,说道:“距离李据的龙辇至少还有五十辆马车,冲破这里的人潮,往前会好很多。”
“好。”沈冽应道,手里的长枪没有停过。
荀斐扶着薛岱艰难喘气的身子,看着这少年像一柄锐不可当的利剑,在人海中冲出一条道来,气得咬牙。
并非他的禁军们不行,而是这少年所倚靠的不过一个字,快。
士兵们还在疾跑,按列布阵,他直接趁众人没有防备之际杀了过去,且不恋战。
毕竟谁能想到他竟然敢这样,一枪一马,势单力薄,竟敢冲击军队。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他,他凭什么这么狂!
前方听闻动静,遥遥开始布阵。
沈冽一路杀去,出手如电,势如雷霆,所向披靡。
待快靠近那数十柄直刺而来的长枪时,沈冽低声叫道:“阿梨!”
“嗯。”夏昭衣应声。
“左数第六人为棋盘天元位,”沈冽说道,“其右角星,上小目处,有匹好马。”
“好。”夏昭衣点头,扶住沈冽的肩头,半蹲在马上。
骏马越奔越快,没有半点迟疑,朝那数十柄长枪冲撞而去。
待马儿靠近长枪,沈冽一勒缰绳,马儿长嘶,人立而起,夏昭衣的弩箭射去,那士兵应声而倒。
同时沈冽背起她跳马,将被马儿冲散的兵阵彻底打乱。
长枪挑刺,横扫,行云流水,势动如啸,杀开一条路来,朝那刚失主的骏马奔去,重新翻身上马。
“拦住他!”
“拦住那个人!”
……
士兵们边追边高声喝道。
大雪纷扬,拂天掠地,周遭百姓雷动,少年浑身浴血,杀出重围,骏马朝前狂奔。
骑兵们紧追不舍,怒声疾呼。
还在继续前进的长队,沿路守卫们停下望着纵马奔来的少年,和追在少年身后的兵马,一时愣怔。
许多反应快的守卫们则举起兵器想拦,或被对方手里的长枪击中手背,兵器落地,或直接被对方击落下马,或死或伤。
那些马车也停了下来,不少勋贵掀开帘子朝外望来,只来得及看到骑马远去的少年背影,和坐在少年身后的女童。
“外边发生了什么?”老佟坐在马车里,不安的说道。
沈谙修长的手指只掀了帘子一角,他看着外边,眨巴了下眼睛,难得的懵逼。
他,是不是看错了?
刚才谁跑过去了?
沈冽?
那马背上还有个女童,那女童他倒是肯定不会认错的。
所以,真有可能是沈冽?
这时,叫叫嚷嚷,喊打喊杀的士兵们追了上来。
嫌吵的沈谙将帘子垂落。
第394章 天子无悔(一更)
帘子一落下,车厢里更暗了。
老佟和支长乐如坐针毡。
从进宫,到再出宫,他们两个人就不曾平静过,紧张到数次呼吸困难,差点缓不过来。
“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支长乐看着黑暗里的沈谙,开口问道。
“没什么,”沈谙微笑,慢声说道,“少年轻狂,怒发冲冠为红颜呢。”
不过,红颜两个字,放在这么小的女童身上,怪别扭的。
“什么少年?”老佟问道。
沈谙又笑了下,不说话了。
他重新望回窗外,没有再去掀帘,望着窗外的剪影,脸上的笑容收敛。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手指轻轻的动着,吉凶难测。
……
……
少年一骑驰骋,掠过毫无防备的士兵。
四周人海欢腾,那些山呼海啸的“万岁”,在望到快马而来的少年后,纷纷变成惊呼。
人群中许多人惊的起身,越来越多人立起,似江海波涛一般。
快近龙辇时,沈冽一把勒住缰绳,停下望着前方。
近五十个天荣卫在陆明峰的带领下迎面而来,见到单枪匹马的少年,他们也顿住。
沈冽握紧缰绳,神情冰冷。
本就不爱笑的他,用石头的话来说,虽然俊美好看,却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现在他的俊容阴沉下来,浑身浴血,便更如修罗一般,杀意盎然,寒气凛冽。
跟随在马车旁的守卫们回过神来,但无人有所动作,愣愣的看着少年。
初见摄于其气势,搏龙之勇,奔雷之魄,再见惊于其风华,捧月之貌,天人之姿。
沈冽握着长枪的右手微微发颤,身上墨色劲衣大半染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没有多做对峙,前后几乎就一个眨眼的功夫,沈冽便复又纵马,狂奔迎上前去。
身边守卫这才注意到,他后边的马背上还侧坐着一个身着暗色衣袍的女童。
他们要去干什么?
他们是谁?
守卫们惊醒,拍马追去。
少年的马越奔越快,没有半点犹豫,身上的杀伐之意也越浓。
陆明峰皱眉,抬手下令:“杀了他。”
天荣卫实际上并不是武将,他们不需身手武力多好,只需办事狠辣,擅观言察色,洞悉人心即可。
不过,陆明峰亲自为自己挑选的近卫,那必须是人高马大,好勇凶悍之辈。
随着陆明峰一身令下,近卫们纷纷拔刀,骑马冲上前去。
就要交锋的瞬间,一个娇小人影从少年的马背上跳下。
为了消化骏马奔势带出来的惯性,夏昭衣贴地一个跟斗,迅疾从地上爬起,回头朝身后追来的守卫们望去一眼,而后身形一晃,朝前边的马车奔去。
而少年,长枪在握,枪刃凌厉,交战一瞬便送了两人归西。
夏昭衣快步朝前奔去,那些守卫们登时分头,一队兵马追在她身后,同时前方已有人摆好拦阻之势。
夏昭衣用最快的速度越过人群,咬牙疾跑。
相较于沈冽的单枪匹马,和她的狂奔冲刺,夹在人海和车马中的骑兵们反倒没有那么开阔的空地可以放开手脚。
且女童身形吊诡,有时甚至直接翻越马车,灵活的似一只猴子。
眼看已经追不上了,很多守卫们停下来,看着前面的人马继续去追,同时女童的身影渐渐靠近视线尽头的龙辇。
“护驾!”
“抓住她!”
“护驾!!”
……
声音越渐传来,宣延帝的龙辇停下。
廖内侍面色苍白,跨上龙辇,从舆马司阶中而过,跪在车厢外:“陛下,是那阿梨,后方传来,那阿梨追来了!”
“朝朕而来?”
“是。”
南宫皇后侧头看着宣延帝。
帝王一身龙袍,面不露惊,仍是久居人上的威仪。
廖内侍跪在外边,手都在发颤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怕,这龙辇四周,高高低低,百人之多,且无一寻常武将,皆是品阶不低的天子近卫,光这龙辇上舆驾骖、服之马的司阶里,就有三个勋贵世家的少年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