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宋倾堂说道,“我之所以放过你,是因为我抓不到你,技不如人,至于你的那些话,它说不通我,也不会轻易改变我。”
“好,”夏昭衣点头,“这样也挺好。”
“你走吧。”
“嗯?”夏昭衣看着他,“走去哪?”
“你想去哪就去哪,反正我不抓你了。”宋倾堂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哦,”夏昭衣笑道,“那我就呆在这里,我还得救人呢。”
说着,夏昭衣就朝那边的来路过去。
宋倾堂眉头一皱,上去拉她,跟先前一样又要去扯她的后领,被她躲开。
“唉,”夏昭衣回身看着他,“你又想怎么样?”
“用不着你救,那些人还死不了,你早点走吧,我把你的名字给喊了出来,你也在这里露脸了,知道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宋倾堂说道。
“我又不怕。”
“你能帮得了什么啊,”宋倾堂真的怒了,“叫你走你就走,你这小屁孩怎么不听话的!”
“他们是死不了,但是伤的不是手就是脚,有些受伤严重的人连腰肢都受损了,我救的就是他们的命,对于务农的劳工者来说,干不了活就是死路一条,苛捐杂税那么重,你替他们免吗?”夏昭衣反问。
宋倾堂皱眉,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忽的嗤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
夏昭衣看他离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郭庭没有坐在那边干等,而是和同伴一起去分发物品了,途中不时回头朝那边看去。
宋倾堂黑着一张脸从黑暗处走来,小女童跟在他身后,间隔有些远。
宋倾堂径直朝郭庭走来,抬手抱拳:“郭先生,烦请借一步说话,可否。”
郭庭微顿,点头:“好。”
看着郭庭跟宋倾堂一同离开,夏昭衣隐约可以猜到宋倾堂大概想跟郭庭说什么,不过看他们两个人这模样,似乎宋倾堂还不知道她跟郭庭之间也曾有过一些交集。
夏昭衣在原来的地方坐下,继续捣药。
老郎中已经在给另外一个伤者接骨了,在她坐下来的时候,多看了她几眼。
不止是老郎中,周围好些人都在打量她,猜测她是个什么来头。
“前辈,你的手法错了。”女童忽的开口说道。
老郎中一顿,垂下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都按到上边去了。
夏昭衣将捣好的药泥倒在一旁的小瓶子里,递过去说道:“老前辈,我先走了。”
“欸?你去哪?”老郎中问道。
夏昭衣微微弯唇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力气不够,接不了骨,虽说不是帮不上忙,可继续呆着怕是真的会影响更多的人,干脆离开。
……………………
“……原来这小童还有此等事迹,”郭庭温然道,“宋郎将放心,我定不会说出去的,只不过今夜是你声张了呀。”
宋倾堂摇头,无奈道:“我也不想,我就想把她带走,大不了强行绑走,然而我不是她对手。”
“哦?”郭庭惊讶道,“这小童竟还会功夫?”
倒是也谈不上功夫,就那么几下,宋倾堂不认为她是个真正的练家子,但是也是就那么几下,想要取一个人的性命,或者让自己全身而退,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个女童是个非常会取巧的人,相比起稳打稳扎,拳拳到肉的蛮力而言,她非常轻盈灵活,甚至说奸诈狡猾。
但这些跟眼前这个教书的先生讲的话,似乎有些费劲。
宋倾堂停顿了下,直接道:“嗯,比我厉害吧。”
“不不,”郭庭笑道,“宋郎将也厉害的,能承认一个女童比自己了得,这胸怀和气魄也实属难得。”
宋倾堂到底还是不喜欢这些文人的酸腐气,皱眉道:“哪里什么难得不难得,事实就在那里,我就是技不如人,我不承认,难道就比她厉害了吗?罢了,不提这些了,总之今晚的事情我们便当没有发生过,如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找一个男童,叫阿猫阿狗都行,不能叫阿梨。”
“好,”郭庭点头,“我会吩咐我那些同伴的。”
话音刚落,外边一个人影小跑了进来:“郭先生!”
郭庭回头看去,说道:“什么事?”
“天荣卫来了!”潘斌华喘着气,说道,“现在在前山头那边,很快就要来我们这了。”
宋倾堂一愣,顿时大步朝外边走去。
郭庭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随即跟上,边对潘斌华道:“他们来干什么的,可问清楚了?跟我们有关?”
“不知道,听说来者不善,很是凶狠。”
郭庭点头:“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先撤吧,找那边的山路离开,不要跟他们正面碰头。”
“好,不过这些人未必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不,”郭庭皱眉道,“跟这些人的交道,一点都不要打的最好。”
“好。”潘斌华应道。
宋倾堂大步跑了出去,没有见到夏昭衣,随手拉了个人问道:“那个女童呢?”
被拉来的是个姑娘,被宋倾堂吓了一跳,随后发现,这个军爷的皮肤虽然黑了些,五官却非常俊朗,高鼻深目。
“那女童,她,她走了。”姑娘说道。
第227章 阴魂不散(二)
宋倾堂松开这个姑娘,看向刚才夏昭衣坐着的地方,又嗤了一声。
还以为她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还说什么天荣卫有她可怕,结果现在转头就跑了。
郭庭就在宋倾堂后面,听闻女童走了,心里顿觉一阵失落,他有很多话想要好好问问她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同宋倾堂说了一声,便跟潘斌华先去收拾整理那些物品。
宋倾堂也不想多呆了,一来他跟天荣卫的人本就没有什么交情,二来他留在这里,那些人一旦开始问东问西,身边这些人说不定又要七嘴八舌的争功争风头去了,到时候他摘都摘不清。
是以,宋倾堂也走了。
不过他没有走多远,找了可以避风的地方呆着,大约过去两个时辰后,他重新折了回来。
天空已渐渐亮开,遍山大大小小的火堆都还燃着,困乏至极的人或挨着,或疏散着,就地而睡。
轮流值班的人靠在那边,也困得不行,哈欠打的满脸眼泪,因而压根就没发现两个混迹在人群里面,悄悄把手探进别人口袋的窃贼。
这两个窃贼一开始小心翼翼,渐渐发现没人撞见,便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一个窃贼把风,一个窃贼去摸口袋,小刀片渐渐划开正在熟睡的一个大汉的衣裳时,一只大掌忽的从后边探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窃贼一惊,没来得及抬起头,就被来人一把拎走了。
宋倾堂将他扯到一旁,冷冷的说道:“胆子肥了!”
窃贼认出他来,忙开口求饶。
宋倾堂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道:“那些天荣卫来干什么的?”
小贼当然是认识天荣卫的,闻言先道:“官爷,你可不要把我供出去,我也没拿多少东西,我是家有老母,她……”
“铮”的一声脆响,小贼话未说完,眼前便见寒光一闪,紧跟着一把冰冷的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刃锋利,直接入肉,血丝渗了出来。
兵器带着的寒芒有着天然的威压,小贼浑身绷紧,未说完的话生生的卡在喉咙里面,害怕又讨好的看着面前高大的军爷。
“说,”宋倾堂语声冰冷,“那些天荣卫是来干什么的,多余的废话我不想听。”
“他,他们来查今天那些鸟的事。”
“还有呢?”
“没了。”小贼说道。
宋倾堂微顿,道:“仅此而已?”
小贼想了想,又道:“还有,问了一下今天来送东西给我们的人是谁,但是大家都答不上,毕竟那伙人啥也没说嘛。然后这些天荣卫就很凶,那样子像是要吃了我们一样,不过倒是也没动粗的……”
“其他呢?还有吗?”
“其他?”小贼摇头,“没,没了。”
那就好。
宋倾堂想着,松开了匕首。
小贼的压迫感并没有因此而散掉,不安的看着宋倾堂手里的匕首,唯恐他忽然一个暴怒,又不想放过自己了。
宋倾堂看向东边亮开的天幕,一夜未睡,他的精神也未好到哪儿去,脾气更是,略带着一些暴躁的说道:“那些偷来的东西你送回去,我就在这边看着你,以后你不要再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然你的手就等着被剁掉吧。今天能被我发现以后也肯定能被其他人发现,多行不义必自毙,其他人未必就像我今天这样肯放过你。”
小贼一喜,忙连连答谢。
宋倾堂不耐烦的挥了下手:“滚!”
“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
几日的城禁,一时未能让街道回缓过来,最是热闹的清晨,如今赶市的人也没有多少。
空气里面依然还有难闻的烟味,昨天重天台发生的事情,在昨晚入夜的时候就传回城里,并渐渐传开,大家都明白那股烟味是什么,不仅仅是烧那些鸟尸而起,更还有人在传,说死在混乱里的那些人也被直接扔进去给烧了。
从昨天黄昏开始,街上一直有很多人在跑动,来来回回的车马和军队,仿若那上万只密密麻麻的寒鸦并没有被烧死,依然还弥漫着,铺天盖地的遮在整座京都之上,甚至,是整个还姓李的天下。
店里面的生意更差了,伙计坐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打着盹,看着寥寥无几人的街道,心里叹着民不聊生。
后边传来下楼的脚步声,伙计回头看去,一愣,起身道:“小客官。”
“小哥,有白面馒头吗?”夏昭衣笑道。
“不是,你昨晚不是没回来吗?怎么现在从楼上下来的。”伙计看着这个老是神出鬼没的小童,真的觉得奇了怪了。
夏昭衣笑了笑,说道:“小哥,我想要两个白面馒头,如果没有现做的,那就有什么算什么,送我房间来吧。”
“有的,有白面馒头的,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