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蹲下,火折子微弱的光照在两具尸体身上。
两具都被割喉,流淌出来的鲜血朝前方涌去,再被寒殿的冰气冻住,所以他们没有踩到液体。
半九仙师的弟子道:“我们还是尽快走吧,我们刚才出声了,不知道会不会招人过来。”
刘嘉的手下背着半九仙师跟在他们身后,脱口问道:“往哪走?”
刘嘉道:“前路不知是否危险,不然我们掉头回去,至少我们来的路上没有遇到不好的事。”
半九仙师点头:“好,那就依你!”
四人掉头,按照来时路回去。
半晌,沈冽和武少宁才寻来。
听声音只在三十步內,弯弯绕绕的甬道却让他们一顿好找。
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就是这条路,直到看见地上的尸体。
武少宁蹲下查看,沈冽眉心微拢,抬眸看向前方。
黑暗里,有至少两个人在快速走来,脚步声很轻,其中一人的步伐听着怪,很稳健,但又不自然。
沈冽示意,武少宁迅速灭了火折子。
来得正是跛了脚的吕无为和谢怀楚。
他们往前面走了很久,无意间闯入一个白骨洞,里面全是人骨,码放得非常有秩序,头骨归头骨,胫骨归胫骨,肋骨全被打断,一根根竖在那边。
饶是满手都是鲜血,吕无为和谢怀楚也泛起一阵阵汗毛。
找了一圈,没找到出路,他们退出来继续找路,结果听到这边传来的惊呼声。
现在,他们往这边靠近后,没有马上走来,在一处心理上认为安全的地方止步,探头张望。
黑暗里一片阒寂。
数息后,他们才缓步走出,从怀中掏出照明工具。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但刚才的惊呼声显然不可能是这两具尸体发出的。
伴着微光靠近,照亮尸体的同时,也照亮他们自己的脸。
沈冽在黑暗里浓眉微挑,吕无为。
谢怀楚低声道:“谁杀的?离岭那位,不是说不杀人的吗。”
吕无为冷笑:“是吗?阿梨在北元都杀成一个活阎王了,人是会变的。”
谢怀楚道:“刚才被吓到的不知道是谁,风清昂的手下?”
吕无为的目光扫过两具尸体的四肢,摇摇头:“我不知道,但离岭那个老头,实在令我不安。那老头不声不响一辈子,一出手,直接把千秋殿给填了。他现在出现在这,我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手笔。”
谢怀楚道:“他干得都是大事,风清昂这次不会有好果子吃,但就怕他将我们也一并干了。”
说这话,谢怀楚的语气还挺轻快。
吕无为看了看他:“走吧,先寻个地方藏身,地宫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去那处寒殿看看?兴许寒殿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不去,”吕无为直接拒绝,“你我未曾进去过,如若里面都是机关,我们被困在里面,要被生生冻死在那,你想和那些冤魂为伴?”
“不去拉倒。”谢怀楚道。
他们没有多留。
他们走后,武少宁悄然跟上。
沈冽则往另外一边,继续去找半九仙师他们。
第1668章 夏昭衣给了谢七娘一鞭
地宫里黑暗深浓,地宫外同样泼墨,今夜星月俱沉。
丢盔卸甲,一败涂地的谢忠和一干手下,正徒步往城里去。
谢忠是个败而不溃,会立即冷静拆解错因,分析残局的人。
他一路都在思考,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局面,错在了哪一步。
更重要的是,未来怎么走。
目前还没有方一乃的任何消息,当时副将带着一堆士兵尸体回来时说,方一乃被一个糟老头子气疯了,要进去屠村。
然后,变故就来了。
那个老头子竟直接杀进他所在的兵营救那几个村民,紧跟着,沈冽这个恶修罗居然凭空冒出。
谢忠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害怕,可是在看到沈冽的那一瞬,一股从心底腾起的寒意令他如坠深渊。
就算失去一手扶持起来的钱奉荣和忠信军,他都没有怕过。
眼下,方一乃情况不知几何,没方一乃在,他如此回城,就还得铆足精力和方一平斗。
走着走着,脚下觉察震动,从西北方向的大弯口传来。
一行人缓缓止步,谢七娘道:“干爹,有兵马来了,会是方一平的人吗?”
谢忠道:“不得掉以轻心,我们先躲起来。”
说完,他想了想,看向谢七娘:“你留下,静观其变,灵活点。”
谢七娘明白他的意思:“是!”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刻钟后,终于让谢七娘瞧见影子。
拐弯过来的人压根不多,只有五人,算不上是一支兵马,且随着这五人奔近,谢七娘惊讶发现,都是女子。
五人骑术极佳,很快就能到跟前,谢七娘不敢怠慢,立即让自己进入状态。
来的人,正是夏昭衣。
不日不夜的奔袭赶路,她到来的时间已算最快,不过入夜后还是耽误了一个时辰,因为在新春县近郊发现了大量的驻扎士兵,经暗查,是方家军。
夏昭衣也没想到,本该被支离在谷州牵着鼻子走的方家军,现在竟然会出现在竹州。
担心他们会对云丸村不利,她不做停留,立即赶路。
不过绕过谢忠和谢七娘眼下所在的这道弯口后,夏昭衣忽然一勒马,紫阳人立而起。
跟了她们多日的李新芽已经被锻炼出来了,迅速跟其她三人一起,极有默契地停行。
夏昭衣的目光停留在前方二十步外一个纤细身影上。
那纤细身影正在后退,极小心的步伐,看不清她的脸,但远空的墨蓝色天际照出她的身形轮廓,她抬首的角度,正和她目光相对。
冯萍道:“将军,我去看看。”
夏昭衣道:“不用,一起去,此处山道狭窄,你们提高警惕,以防有变,尤其要提防有人暗中放箭。”
“是!”
夏昭衣轻踢马腹,紫阳小跑前行。
谢七娘看着她们在黑暗里过来,尤其为首的年轻姑娘,端正挺拔,极好的身姿仪态。
谢七娘快速在心中计较,如果对方距离足够近,她要不要施毒。
她馋这几匹马。
一晚上走了太多路,脚都要生水泡了。
随着马蹄声走近,谢七娘往后退至一块山壁岩石前,怯怯地看着她们。
夏昭衣并未完全靠近,停在道路中央,侧眸看着她。
谢七娘表现得越发害怕,以退为进。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夏昭衣没有开口,在心底默数了十五下,夏昭衣便一拉缰绳,马儿抬蹄走了。
谢七娘一愣,追上去叫道:“你,你们是姑娘?”
夏昭衣停下,回头看她。
谢七娘道:“姑娘,你可是要去云丸村?不要过去,那儿危险!”
夏昭衣道:“你是云丸村的村民?”
“对!我们云丸村出事了,姑娘,你千万别去!”
“云丸村出了何事?”
谢忠藏在角落里,一听这声音,心道果然是阿梨!
当年,他带着钱奉荣去游州的船上,曾和她同乘,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谢忠过耳不忘。
沈冽都能忽然冒出,那么阿梨也能,谢忠不会再觉得意外。
但他好奇,他们俩到这做什么?
难道也跟他一样,收到了风声,所以盯上了韩瑞迁的墓?
可他俩没穷到要和他一样靠挖墓为生吧——
到底是什么样重要的事,让他们抛下目前最为重要的军务赶来。
谢七娘演得很像,连口音都是竹州的。
她声泪俱下,说村子被袭击,来了好多不知派系的官兵,一来就杀人,她的男人和儿子都被杀了,她侥幸逃出,但孤苦伶仃,往后不知该去哪。
这过程,夏昭衣没下马,就在马背上听着。
她不动,冯萍等女兵也不动。
谢七娘有些忍不住了,暗骂这个小姑娘也太没良心,这都不下来扶她。
谢忠则忽然想到什么,心里惊呼不好。
他的目标一直在方家兄弟身上,所以培养谢七娘时,只着重对她介绍方家军的情况。
他甚少跟谢七娘提阿梨,而且平日也会防着她,立了不少规矩,他的信件等,谢七娘轻易不敢看,在他谋事时,谢七娘还会懂事地自动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