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道:“当初在明台县的四海茶馆,我刚到那就被翀门辉盯上,澹观主,是你说漏的吧。”
澹仙舟面色一讪:“那时我岂知他心中有妖,要怪,你怪他去,谁人知晓翀门一族也是守灵人呢。”
澹仙舟指向袁暮雪。
袁暮雪冷冷道:“我深居简出,不问天下风云,只顾守灵,守好我那一亩三寸地便是平生心愿,你怪我作甚,难道我丢只狗,也要嚷得天下人知吗。”
他二人争吵时,夏昭衣想到一物,她招来一个女兵,在她耳边低语。
女兵领命,快速走了。
夏昭衣看回老者,将孟思乡赠玉给梁德昌,被石白锦故意偷走,石白锦心怀不安,送到她跟前,又被她建议亲手还给梁德昌一事告诉他们。
老者道:“唐相思落魄?”
“对,而且他身材削瘦羸弱,个子只比我高一点点。”
老者道:“他数百年经营,身边能人众多,竟还能落到落魄之境。”
夏昭衣道:“可能经营不善。”
那边的澹仙舟道:“也可能是他不够心狠手辣。”
夏昭衣看向袁暮雪:“袁老先生,望星宗的顾老宗主曾提过,翀门恒早年被人偷走卖掉,是唐相思撞见他身上的翀门烙印,将他带走。后来,可是唐相思将他送到了断开崖上?”
袁暮雪点头:“是。”
“那您也见过他?”
“若再见到他,我会杀了他。”
别说老者和澹仙舟不知翀门一族也是守灵人,袁暮雪当年也不知道。
唐相思将翀门恒送到断开崖的那年,袁暮雪才十四岁。
师父当时对翀门恒非常喜爱,语重心长对袁暮雪道,袁暮雪是他捡去的,翀门一族,才是最适合的守灵人。
这些话让袁暮雪很难过,终于,他用一辈子来证明,他才是最适合的守灵人。
而翀门恒,在师父还没去世时,就已经学了一堆东西,并偷走一堆东西,跑了。
后来翀门一族的名号,就是翀门恒打响的。
他太了解断开崖守灵一派的规矩,他们不是低调,是彻彻底底的顽固守旧,与世隔绝。
翀门一族名号响彻天地,断开崖都未必清楚,就算清楚,断开崖的人也没办法来逮他。
就这样,凭借着在断开崖所学和断开崖所得,还有翀门一姓自带的古老神秘,翀门恒混得风生水起。
他还是个人精,非常会打听别人的性格,那些乐善好施或者不吝赐教的大家,翀门恒都会找上去。
夏昭衣想到二哥提到翀门恒也会醉逍遥,唇角无语笑了笑。
离开的女兵带着梁德昌回来。
女兵寻他时已说明来意,梁德昌来前先回去取了印纽。
自打知道这印纽或有古怪,他便不再随身佩戴。
梁德昌递来的玉,夏昭衣转手给了老者,由他们三人端详细看,她询问起伤员的情况。
梁德昌道:“有几个重伤者转危为安,身体虽缺,但可以活下去了,今日至此刻暂无人去世。不过出了件事,昨日护送一个伤员回至屠的士兵们半道遇袭,五人只活了两个,出事位置路途近,振武营的丁军官带人赶去了。”
夏昭衣皱眉,在庆吉关附近袭杀庆吉关守兵,这不是小事。
关内那一带的村庄十根手指数得过来,村民皆质朴,平日甚为拥戴守军。
极大可能是这一片出现了不怕死的流寇马贼,趁着年关过来打劫。还有一些小概率事件,是身手了得的人经过,顺路动手。
老者他们对这枚印纽兴致很大。
澹仙舟自大袖中摸出一个小包袱,包袱里面是数本小册子和一沓纸张,每张纸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标注。
夏昭衣一眼望去的几张纸上,出现最多的几个文字,是韩瑞迁。
那个出名的异姓王,戕害了大量道士方士,尤其是望星宗的瑞南王,也是拂光清和册的制造者。
老者这时问夏昭衣有没有相同大小的玉石。
夏昭衣一下明白师父想要做什么,让他稍等。
很快,夏昭衣吩咐的几个手下带着一堆岫岩玉回来。
她还贴心地令人备好了大大小小,各类型样的刀具。
夏昭衣道:“我胳膊受伤,不然我帮你一起。”
老者看她一眼:“我做一个就够,我不批发。”
第1600章 我想多看看你(也很甜的)
老者刀工极妙,落刀极快,复刻得极像。
但毕竟是块玉,短时间内难以完成。
夏昭衣和澹仙舟、袁暮雪他们继续聊,老者偶尔抬头,忽然插上一句。
屋外的雪越来越大,待午时,三个年长的老人不愿士兵和仆妇们冒大雪来送饭,他们起身去后厨。
夏昭衣被老者留了下来,不准她去。
夏昭衣索性偷懒,歪靠在软榻上,翻起澹观主留下的一本小册子。
看了一阵,外堂传来动静,夏昭衣以为是老者回来,懒懒地掀眸望去。
沈冽修长挺拔的身姿正迈入偏厅,他未披大裘,一袭墨色纹章华服,玉树轩昂,宽肩上有未拍净的霜雪。
一进来,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就锁定在了她身上。
夏昭衣心动一颤,生平头一次,她和人对视时输了。
她转走了视线。
也怪。
昨夜翻涌成那样都不曾避开过他的注视。
想着,她看回沈冽。
沈冽黑眸含上一缕笑,已走来她身旁。
他未在她软榻旁坐下,长腿一屈,高大的个头单膝蹲了下来。
“冷吗?”他握住她的手。
他从外面回来,手却很烫,比她的还烫。
夏昭衣道:“上午可忙?”
“嗯,外面大雪堵道了,还得再疏通两日。我才听闻你师父来,快马赶回来的。”
夏昭衣笑:“正事要紧,我师父的性情你清楚,他不需要你如此。”
沈冽深深看着她:“但我想你。”
策马而归,入了吼的风霜让他的声音清哑,比昨夜在她耳边唤她名字时还要低沉。
夏昭衣脸颊微红,笑道:“吃饭了吗?”
“还没有。”
“干了一早上的活,岂能不吃饭?”
她自软榻上要起来:“走,我们去厨院。”
沈冽拦住她:“我稍后便去,不着急,我想多看看你。”
夏昭衣轻笑,盘腿坐好:“好,你多看看,看个够。”
她一直爱吃甜点,但和沈冽定情后相处的点滴,皆比她吃过的最甜的糕点更甜。
谁能想到,她也会涉入男女之情,还会如此腻歪呢。
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
若是师父此时忽然进来,吓一吓他,该多好玩。
老者他们很久才回,老者手里提着个四方三层小饭盒。
夏昭衣和沈冽已换了位置,二人围坐在地,夏昭衣支腮在长方案上,将老者他们此行的目的已都说给沈冽听。
提到玉时,不免提到石白锦。
沈冽对这名字觉得熟悉,很快想起,是刘照江那位相好。
当初在盖汤城时,石白锦还曾试图偷走他的随身玉佩,被他一记手刀打昏,送去了官府。
沈冽问起:“你提到石白锦貌美,那她在兵营中可安分?”
夏昭衣笑:“她人其实不错,当初与梁德昌范宇他们胡来,想是为了家中谋些小利,并不怪她。”
沈冽点头,当初那事,于是不表。
且听得出,石白锦并未因和刘照江的那层关系自抬过什么身价,此也难得。
毕竟刘照江的爹刘墨是赤门军统帅,振武营还是刘墨一手建成的。
老者他们回来后,老者将手里的饭盒放到夏昭衣跟前的长案桌上。
沈冽起身道:“前辈。”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再朝夏昭衣看去。
夏昭衣单手托腮,眼眸干净明洁,笑意里含有一丝俏皮狡黠。
老者看回沈冽:“不必去厨院了,我多带了一份饭。”
沈冽有些意外,恭敬道:“谢谢前辈。”
夏昭衣起身:“饭菜的油烟味不好散,我和沈冽去外间吃。”
老者皱眉:“你会冷,不必去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