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看到这些人迅速集结,而后骑着马,朝另外一边的崎岖山道奔去了。
“竟然就不要了!”章孟惊呼。
“这个胸气,倒也挺大。”冯泽低声道。
随着他们一走,这边的光线慢慢暗下,路上的辎重就那样散落着,寒风呼呼作响,吹着上边遮雨的油布,夜色里面发着诡异的声响。
“他们走了,”杜轩收回目光,朝沈冽看去,“少爷,这是白白送给了我们啊。”
“我们现在去哪?直接去佩封,还是等江侍郎那边过来?”冯泽问道。
“先去佩封吧,”沈冽说道,收回目光,过去牵马,“人太多生烦的很。”
“嗯!”几个手下点头。
下山的路没有上山那么好走,何况还各自牵着马,最后他们不得不绕一处平坦些的土坡走去。
迈过几处难行的山坎,从这边的高坡绕上另一边的大山,下边有一道河谷,因为连日大雨,河谷水位高涨,然而在下面的山壁上却似有一个内嵌的山洞,里面正隐隐透出火光来。
“这里竟有人?”杜轩惊道。
天色太过昏暗,那些火光也在视野能见度里变暗。
“少爷,有马车,”冯泽叫道,“还是双驾马车!”
不过只剩下车厢了,前面拴着的马儿已被解下了。
“奇怪了,”杜轩看向沈冽,“少爷,去看看吗?”
“正事要紧。”沈冽说道,牵着手里的马儿往另外一边的长坡走去。
没有走出几步,忽的听到洞里传来一声惨叫,非常凄厉,而后是一群人的尖声求饶,声音被山谷里的河水声冲淡了许多。
沈冽眉头一皱,望过去怒道:“走,去看看!”
刘腾靠坐在软毯上,双手捂着耳朵,实在是嫌烦了。
高大的男人抬脚一踹,将长条凳上的尸体给踹翻了下来。
没了颅顶盖的尸首眼睛睁得老大,滚到了一旁新鲜的尸首边上去了。
几个大汉负责将新鲜出炉的“药引”细致处理好,那个高大的男人就拿着刀朝另一边的流民们走去。
流民们瘦骨嶙峋,浑身一丝不挂,衣服被撕了,用来捆绑他们的手脚,有些人嘴巴里面被塞着成团的衣布,那些因为布料不够而没有被塞布团的人则是这高大男人首先要选的目标。
随着男人走近,那些人挪着身子朝里面缩去,惊恐的看着他。
男人根本不用挑,随手抓起一个,就朝那边的长板凳带去。
被抓起来的人尖叫着,一直挪动身子,哭叫着高声求饶。
“老实点我给你个痛快,不然你看我怎么弄死你!”男人怒骂道,将他给扯过去。
“吵死了!”刘腾不耐烦的叫了一声,“快一点!”
流民被强行按在了长条凳上,其他人用布条绑住他的身子。
流民高声惨叫着,活生生的忍受着自己的头发被人剃光的诡异之感。
剃光以后,要按照药方所说的配药抹在头颅上半柱香的功夫,而后就可以取“药”了。
因为这人实在太吵,所以男人在地上随便找了之前用过的布衣团,强行给塞到他嘴里。
但这人力气着实大,整个人在长条凳上挣扎着,将长条凳弄得“蹬蹬”作响,拴在洞穴另一边的马儿们因此有些焦躁不安,踩着马蹄,打着马尾。
双驾马车就靠在山壁外,杜轩上去摸了把,低声道:“少爷,漆色都还没掉呢,布帘的料子也很好,这里面的味儿挺古怪。”
沈冽靠在洞门口外,浓眉轻皱,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好判断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不过可以确切的是,人数应该不会多的夸张。
这时,里面传来声音:“差不多了,动手吧,吵死了!”
这个“动手”是什么意思,实在明显不过。
另一个男人应了声,随后用干布在流民的脑袋上抹了下,就要举刀砍下时,一粒拳头大的石头从洞外而来,“铮”的一声撞在刀刃上。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男人险些没能握住手里面的刀。
仓促抬头,就看山洞门口倏然出现几个人影,为首的少年身形修长高大,他尚未看清对方的容貌,对方便已掠至身前。
男人忙举刀去劈,来回不过两个招式,对方已利落的将他手里的大刀给挑走,紧跟着一招飞快的冬雪惊梅,男人只觉得喉间一阵冰凉,而后只剩下强烈的窒息感。
速度实在太快,洞里其他人反应过来时,这个男人已经倒下了。
杜轩跑去流民那边,冯泽和章孟跟随在沈冽后面举刀。
少年生得太俊美,本就白皙的皮肤,在一身墨紫劲衣的映衬下,似能反出光来。
“什么人!”
“你们是谁!”
其他大汉纷纷举起手里的刀。
沈冽收回长剑,剑锋滴着几颗血珠,众大汉提刀砍来,他长剑比出一串流利剑花,登时便迎了上去。
寻常比武之时,手中会留几分余地,今天沈冽的剑光却丝毫不敛锋芒,凌厉大开,吞吐之间便是一串血花。
能被郭澍派来当他随从的冯泽和章孟身手自然也不差,不是寻常武夫打手或军队里那样的集训练出来的,他们是郭家从小栽培的亲卫,一招一式,全是江湖上名门大派的高师来教的。
第158章 这是报应
洞内又躺下十人,不过没有死的那么快。
他们痛苦挣扎着,濒临死亡的绝望,让他们神情变得狰狞,双手掐在地上,泥土深深陷在了指缝里。
沈冽迈过他们,不顾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咽气,提剑走到了刘腾跟前。
刘腾早就被吓傻了,缩在了软榻里面,举着把匕首看着他。
眼见少年手里的长剑一划,带着银光指来,刘腾吓得快要尿裤子了,还是颤着声道:“你,你可知我是什么人,你竟敢来坏我们的好事。”
“我正想问,”沈冽俊容冰冷,沉声问道,“谁让你们来做这些的?”
刘腾却又没说话了,脸色惨白的看着沈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看对方的气度和举止,就知道非富即贵,出身绝非寒门。
这天下怕他家老爷的人很多,可是不怕他家老爷的人更多,要是今日这些事被传出去,他自己的脑袋掉了事小,就怕他整个家族都要被对付了。
刘腾颤着唇,一向怂包的他今日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的手腕一转,手里举着的匕首方向一转,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的刺了过去。
只是未能如愿以偿,在这之前,沈冽手里面的剑一挑,利索的就将他的匕首给挑走了,清脆的飞落在洞石上。
“不要耍花样!”沈冽寒声道,“你若不肯说,我有的是方法折磨你,十根手指够我砍一阵子了,还有你的脚趾,切完了我再慢慢切你的手掌和手腕,你想不想看看自己皮肉下面包着的骨头是什么样子的?我倒是要看看,你到时候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硬气。”
一番话说得,刘腾气都喘不过了,别的不说,毕竟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那都是实打实的。
“谁让你来做这些的?”沈冽又问。
眼看刘腾依然不说,沈冽手里的剑一扬,当真就将刘腾的手指头给生生的削下来一根。
“啊!!!”刘腾发出惨叫,伸手捂住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
“我数到五,就是第二根手指头了。”沈冽说道。
“我说!我说!”剧痛让刘腾直接就服软了,高声叫道,“我说!是陆容慧!陆容慧!”
沈冽一顿,道:“刑部尚书……陆容慧?”
刘腾脸色惨白,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懊恼自己怎么真的就说出来了。
“为什么?”沈冽又问道,“他为什么要弄这些?”
刘腾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说道:“这是别人给的药方,能治、治小少爷的……”
“那个脑瘫儿。”沈冽冷笑。
刘腾青着面容,点点头:“是。”
“这是报应吧,”沈冽收回手里的剑,淡淡道,“陆容慧这十几年没少作恶,报应都在他儿子上了,现在还要做这等恶事,我看他儿子也活不长了。”
刘腾抿了抿唇,忽的扑过去,抬头说道:“大人,要不这样,你放我一条生路,你绕过我,我去替你作证,我去揭发陆容慧,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的,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替你做!”
沈冽厌弃的退开一步,看着他说道:“先才见你还有几分胆气,敢拿匕首对着自己,如今反倒又贪生怕死了?”
“大人,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这是助纣为虐,但是这一切并非出自我本愿啊大人,我做这些都是因为受命于人,我也不愿意手里面沾着这么多恶!你绕过我,我给你做狗,你以后让我做什么,我也做什么!”刘腾又忙道。
“冯泽。”沈冽转过身去,边走边开口叫道。
“少爷。”冯泽应道。
“交给你了,问清楚该弄清的。”沈冽说道。
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和这个人多说话了。
“是。”冯泽应声。
从洞穴出来,沈冽立在河道高处,看着下面宽阔奔腾的河流。
风吹来寒意深重,他肃容静默,背在身后的手拿着已经入鞘了的剑,心里面说不出的厌恶。
身后传来声音,沈冽回过头去,是那些流民,他们缩在洞里面,用破布勉强遮挡自己的身子,看着洞外相隔三四丈的他。
“何事?”沈冽开口问道。
“多谢公子……”一个年老的流民开口说道,眼眶通红。
“多谢小公子!”又一个流民哭道,直接在地上跪了下来。
随着他跪下,越来越多人跪下,有人在地上磕头。
“不必这样。”沈冽往一旁退去一步,生平最不喜这样的场面。
流民们还在叩拜感谢,哭声越来越密集。
杜轩和章孟赶来,忙将他们给劝了回去。
才劝回去没多久,洞中便响起一阵求饶的尖叫,但叫声没有响多久,戛然而停。
过了一阵,冯泽擦着刀上的鲜血走出:“少爷,他知道的不多,药方只说是一个高人给的,具体哪个高人,只有陆容慧自己清楚。从这里开始战乱,他们就过来了,好下手许多,前后杀了多少人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至少有三百个。托人带回去了三次,这一次所挖来的那些‘药引’,因为时间和没能好好保存的原因,都已经坏了,所以现在才重新找。现在他们迷路了,好不容易找到出去的路,又遇上了李骁他们,便又跑了回来。这里提到的是,李骁和蔺宗齐,可能是一前一后两批到此的。”
“三次。”沈冽冷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