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夏昭衣没有回头,开口说道。
老佟只好看向那少女,道:“就,就继续再走一会儿吧?”
少女叹气,走的难受,但还是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山脚,终于得见一个村落,村子榜山,稀稀落落一整片矮房,好些都已被大雨给冲坍圮了。
村前有条漫出去的河道,河道旁的高坡上黏着大把残破的冥纸。
风雨吹垮了村子后边的山坡,几十个棺材也被冲了出来,看棺材成色,埋下去怕是半年都未到。
肉眼可见的,村子里面已没人了。
老佟看向夏昭衣,问道:“我们去那边歇脚吗?”
“嗯。”夏昭衣点头,“那边应该有不少现成的柜子和床,那些木头都可以拿来用。”
“真的要造船呀?”
“不造船,如何渡河,”夏昭衣说道,忽而一笑,看向老佟,“老佟,你以后可有什么安排?”
“安排?”
“我是要回家的人,此次我们同路不过只是恰好遇上而已,到时候终会分道扬镳,届时你会有什么打算?”夏昭衣问道。
老佟一愣,犹豫在那,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想又有什么用。
他抬手挠了下头:“那我……继续去干点苦力?当个挑夫或者家丁打手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吧?”
“学门手艺也是不错的,”夏昭衣笑道,“我可以教你怎么削木头,可以教你怎么造船,你若是有天赋,能够触类旁通,就可以学会做点其他东西,那么以后跟支长乐以此为生,不也挺好?”
“也是哦!”老佟一喜,“那能学的,还真不少呢!”
“这世上能学的东西本来就不少,学无止境嘛!”夏昭衣笑着,朝前边走去。
沿路往下,越见凄凉,村外的庄稼田,几十亩全是杂草。
风带着山上的水珠,凉飕飕的拍来,脚下的泥坑深一个,浅一个,行路非常困难。
进了村子,稍作安排,夏昭衣在这些人里面选了两个高个子,加上支长乐一起,四个人出去寻吃的了。
剩下的人,老佟又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去挨家挨户搜找木头。
墨云沉积下来,天地昏黑,河里水流湍急,颜色一派浑浊。
支长乐和那两个大汉在河道旁削木枝,夏昭衣独自沿着秃壁爬上了悬崖,穿过一片山林时,不经意的一眼,她又看见了那边的水坑。
此处山不算多高,因而那边水坑里的斑驳,也算能看得一个大概。
水面漂着浮尸,下面应有更多,这气味,怕是会很难闻了。
夏昭衣忽然就笑了,笑容有些无语和无奈,摇了下头。
最先看到的那个水坑,凭着四周的泥土颜色,可以知道那个水坑是新挖的。根据水坑里的水位,又能判断得出那水坑挖的时间不超过两日。而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下雨,谁会那么闲,淋着大雨挖这么大的坑?
而且,目的很明确,是用来引流,似乎是怕这个大尸坑里的水溢出去。
有组织,有规模,人数不少,答案很明确了,只有军队。
再看这忧国忧民的架势,决计不可能是叛军。
只是这办法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挖一个坑,再挖一个坑,是要将这一片全给挖出坑来么。
不过,这倒也让夏昭衣想起以前几个典故来,比如江淮有个著名的赵神湖,似乎就是五百年前被军队给硬生生挖出来的。
收回目光,夏昭衣看向别处。
这附近应该有城池,或者开阔的高处平地,这样才好驻军。
又也许,继续往上,就或能看到佩封城了。
这样一望,她的目光很快就捕捉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马队。
夏昭衣眉心一拢,转身朝另外一边的山头走去,看的好更加真切一些。
的确是一个马队,因为天色昏沉的原因,那些骑在马背上的人,手里都举着火把。
马队中间跟着一辆双驾马车,在泥路上颠簸歪斜着。
离得太远,夏昭衣看的模糊,但通过轮廓,依稀可辩这些人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而且皆有佩刀。
他们这个时候停了下来,为首的几人四下张望,有一人打马去到车厢外,低头请示。
夏昭衣扶着松树的手微微握紧,紧紧的盯着那辆马车。
而似乎为了回应她的所想,那人骑马离开后,跟前方的人说了什么,紧跟着,他们齐齐掉头,朝村子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夏昭衣抿唇,想了想,转身离开。
………………
“噗通!”
支长乐的长矛刺向了浑浊的水里。
再拔出来,什么都没。
旁边的两个人学着他的样子,也将削好的长矛朝水里刺去,同样没有东西。
一连好几下,什么都没有抓到。
支长乐不死心,舔了下唇瓣,紧紧的盯着水面,举着长矛,又要再刺。
这时,一个小身影从那边的高坡灵巧的跳下来,迈过几个泥坑后,捋起袖子,趴在河边朝水里探去。
支长乐和那两个男人捏着长矛看着她。
白嫩的小胳膊在水里面动了几下,很快抓了一条大鱼出来。
鱼有些傻了的样子,像是喝醉了酒,没怎么动弹,乖乖的被她的小手抓着。
“给。”夏昭衣艰难的递过去,毕竟手实在是有些小,很难抓住。
支长乐忙接来,往脚边的鱼篓扔去。
夏昭衣抬头看着眼前这几个个头要高出她一大截的男人们,开口说道:“我们要有一些麻烦了,是吃饱了行动,还是行动完再填肚子?”
几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再看向夏昭衣:“什么麻烦?”
第140章 顺水而流
双驾马车,虽然车厢里面非常宽阔,有足够大的活动空间,可是这也恰恰成为了一个弊端,因为实在太大,小路上面反而不好行走。
车厢颠簸的难受,管事刘腾真要庆幸自己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否则绝对会吐个不停。
艰难的掉头之后,往原路行去,可没走一盏茶,带头的那人又过来跟他说,迷路了。
“废物!”刘腾直接坐在车厢里面开骂,“这才走了多远,你们就又看不清路了,不是说对这一带已经熟得闭着眼都能走了吗!”
带头的硬着头皮,说道:“这不天色阴沉,水势又太大,很多路都被冲垮了……”
越往前面走,越觉的不对,四周既眼熟,可又觉陌生,尤其是那边出现的湖,或者是……坑?
而且,四周的山体也似有了变化,且不像是被风雨冲垮的样子。
总之,来之前是没有看到的,极有可能真的走错了路。
“那现在怎么办?又迷路了,你说怎么办?”刘腾骂道。
继续这样颠簸下去,绝对吃不消了,而且眼见这个天势,成片成片飘来的大头乌云,即将又要有暴雨了吧。
“属下不知,”带头的说道,“要不,大人你来做决定吧。”
“废物!”刘腾又是怒骂,松开提着车帘的手,说道,“你们看着办吧,我半个时辰内就要下马车,不然你的脑袋也不用留着了。”
沾了雨的车帘垂下,黏糊的手感,让刘腾拿了块干布擦了又擦,心里怒火极盛。
领头的没办法,暗骂了好几声娘,应道:“是。”
马队重新出发,往东走了些,又往北去,掉头向南,而后又朝西。
在这一带迷糊了许久,带头的几人才终于将方向感寻回来一点。
“那边应该是我们来的时候所见的村子了!”一个带头的高兴的说道。
当时远远经过这边,并不想来停脚,想的是加快速度赶路,赶到前边另一个村子里去。
同伴举着火把,幽幽朝左前方照去,看那处的陡坡和河道,似乎是很像。
“那快点走!”同伴叫道。
马队朝斜坡出发,路却越不好行。
几匹马都走不动了,硬是抽着,也不想上去。
带头的几人只好下来,一手拿火把,一手扯缰绳。
另有几人手里拿的是粗壮的树枝,在前面试探水坑深浅。
待到一处倾斜的厉害的土阶,树枝撞上了大片障碍物,堆起来有半人之高。
众人都恼了,一个带头的只好回去车厢旁:“大人,前面的路被堵了,您的马车不好过去。”
“挖开!”刘腾想都不想的叫道。
“大人,这……”带头的为难的说道。
刘腾皱眉,掀开前边的帘子,看了眼马车下的湍急水流,说道:“那怎么办?我下去?”
“只能……您下来了。”
刘腾抬起头,借着四周火光看向上坡,顿了顿,不耐烦的从车厢里边走出。
车夫也跟着下来,拉了马车,往另外一旁牵去。
“上边就有落脚的地了是不是?”刘腾问道。
他已站在了水里,徒劳的提着自己的裤子。
水没过膝盖,冲下来的泥石,涌入裤子和鞋里,硌得难受。
“对的,大人。”手下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