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行李,正好这两天收拾好,能带的带过去,剩下的再邮过去,就不用带太多上火车,省得麻烦。
冯敏点头,心里涌起不舍,看到坐在那里的顾溪时,忍不住将她搂到怀里,叹道:“我真舍不得溪溪,怎么觉得娶了个儿媳妇,却丢了个闺女?”
有种亏了的感觉。
顾溪也舍不得她。
这几天,她刻意去忽略这事,有种驼鸟的逃避心理,不愿意面对离别,甚至生出种想要拒绝随军的冲动。
“什么?溪姐要和大哥一起走?”沈明嵘瞪大眼睛,晴天霹雳,不敢置信。
沈重山虽然也很舍不得,不过他是大家长,习惯孩子长大后要离开父母,面上很能镇得住,对小儿子说:“溪溪要去随军。”
“不行,溪姐怎么能走呢?!”沈明嵘大惊失色,声音都拔高了,“溪姐不能走,她要留在这里,要陪着我们!”
“别闹!”冯敏拍拍他的脑袋,给沈重山一个眼神。
看吧,儿媳妇娶回来就要走,不舍的可不是她一个人,他小儿子都不愿意让人走呢。
沈明嵘又惊又急,跑过去搂住顾溪的手臂,可怜巴巴地看她:“溪姐,你别和大哥走好不好?留在京市吧!”
顾溪还没出声,冯敏就说:“不行,你哥和溪溪结婚了,夫妻俩要在一块儿,两地分居不好。”
虽然她很不舍,但在顾溪随军这事上非常坚定。
顾溪原本有些动摇的,被冯敏这句“不行”镇住。
不管沈明嵘如何闹,冯敏都不为所动,最后小孩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看得顾溪很是心疼,拿手帕给他擦眼泪。
“呜呜呜……溪姐你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沈明嵘站在那里哭,然后又去搂她的腰,像小时候那样挨在她怀里。
当年他五岁时,和妈妈回她老家探亲,他妈差点被泥石流吞没,他守在病床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是顾溪一直陪着他、安慰他。
后来顾溪跟着一起来京市,可以说他成长中的这五年都有顾溪在,顾溪对他来说,就是个爱护他的姐姐,会在他孤单时陪他的人,时不时就能见到的那种,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会离开。
顾溪被他哭得难受,想到要离开他们,眼眶也微微发红,但又说不出不随军的话,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冯敏。
至于沈明峥,她不敢看他,莫名有些心虚。
冯敏被小儿子哭得头疼,又被顾溪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心软,但还是狠下心肠,说道:“你都是小男子汉了,哭啥啊?”
“小男子汉也可以哭的!”沈明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男人流血也可以流泪,这是正常生理。”
冯敏:“……”
冯敏知道这小话唠是个能说会道的,说不过他,转头看向丈夫和长子。
沈重山也头疼,威严的大家长在小儿子面前不管用,这孩子的性子从小就活泼开朗,但也太活泼开朗了,在他没犯原则性的错误时,他根本不怕什么。
只好看向长子,让他去管,反正长兄如父嘛,他想要媳妇跟着去随军,就先去搞定他弟。
沈明峥看得有些无语,这些日子他已经明白,父母生的弟弟就是个和他抢媳妇的讨债鬼,只要小弟在,他就甭想好好地和媳妇说话,她的注意力绝对不会在他身上。
他站起身,伸手将小弟从顾溪怀里薅出来。
沈明嵘扭头看到他,扁了扁嘴,眼泪又掉下来。
“你是水做的吗?”沈明峥无奈,“眼泪这么多?”他记得自己懂事后就没哭过了,怎么这小子都十岁了,还能哭成这样。
沈明嵘哼哼一声,抹着泪,“再不哭我就没溪姐了。”
要是哭能让溪姐留下来,他非哭个三天三夜不可。
沈明峥眼里浮现笑意,将他扛了起来,扛到书房里,来一场兄弟间的对话。
顾溪担忧地看着他们消失,有些心神不宁。
冯敏压根儿不在意兄弟俩去做啥,拉着顾溪坐下,继续看他们的相片,一边感慨一边说:“溪溪,妈也舍不得你,但夫妻要住在一起,感情才能长久,两地分居会很辛苦的……不过到了那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明峥是军人,有任务的时候不能时常陪着你,希望你能谅解他。”
顾溪点头,她当然能理解。
自从两人定下婚约,知道未婚夫是名军人后,她曾经就特地关注过这些。
虽然重生后曾经想要解除婚约,不过现在已经结婚,被那么多人祝福着,她会努力地活下去,好好地活着。
等兄弟俩出来,沈明嵘已经不哭了,只是还是有些别别扭扭的。
他哒哒哒地跑过去,无视他哥的冷脸,直接搂住顾溪的一条手臂,撒娇般地说:“溪姐,以后你每个月都要给我写信,等我放假了,你要回来看我,或者我去看你也行……”
顾溪摸摸他的脑袋,满口应下,给了他无数保证。
这么爱撒娇的男孩子,实在难以想象他以后会考上军校,成为一名军人。
晚上睡觉时,顾溪好奇地问他:“你和明嵘说了什么,让他不哭的?”
沈明峥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不想随军?”
顾溪扭头看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时,目光一飘,呐呐地说:“也不是,我只是很舍不得爸妈和明嵘他们……”
她这么说,他会生气吗?
两人虽然结婚了,但她对他不算了解,只是因为他是沈明峥,心里对他有种本能的信任,但也害怕自己做得不好,会让他生气。
他生气的话,肯定不会打人,沈家男人没有打老婆的传统,只是两个人过日子嘛,还是和和气气的比较好,她不喜欢和人吵架,特别是一家人。
沈明峥见她不敢看自己,眉头微拧,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摆正。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四目相对,他一脸严肃地说:“舍不得爸妈他们是正常的,以后如果有假,我会和你一起回来看他们。”
顾溪干巴巴地哦一声,果然不随军绝对不行。
“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如果能做到的,一定会做到,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沈明峥一脸认真,“顾溪,你是我的妻子,我们要过一辈子的人。”
顾溪看着他的深邃英俊的面容,他认真的模样,张了张嘴,然后轻应一声。
他脸上露出一种满意的神色,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探臂将她搂到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从两年前,她满十八岁时,看到他妈寄过来的相片,他在心里就决定,这辈子只会娶她,和她过一辈子。
十八岁的少女明眸皓齿,那般漂亮,那般鲜活,很少有男人能拒绝。
男人确实是视觉动物,能一见钟情,也能在钟情之余,不择手段地掠夺。
当年父母给他们定下婚约时,他没有拒绝,不仅是因为他当时的心思都在部队里,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没什么要求,再加上她又救了自己的母亲,是他要感激的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也只是如此,或许等时间到了,自然而然的回来与她结婚,如长辈那样,按部就班地过一辈子。
但一张相片,让他在无数安静的夜晚里生出了遐想。
相片里的少女,是他的未婚妻。
她像是一朵被人从山谷里挖回来、种在盆栽中、精心呵护的花,慢慢地成长,在这个家扎根。
那几年,母亲和小弟寄过来的书信里,三句话里有两句不离她,让他能看到一个女孩子成长的轨迹,长成了个让长辈喜爱的乖巧文静的女孩,让孩子依赖的姐姐。
在那些信里,他几乎熟悉她所有的事,仿佛陪着她成长,情愫渐生。
在公园见到她时,他一眼就认出她。
阳光下,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仍是那般安静,又那样的脆弱,像是经历了很多很多事,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乖巧。
他很担心她,也担心她的身体。
后来,她找他表明想要解除婚约时,让他越发的确定,她经历过很不好的事,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那是一种压抑的、无助的、像是被全世界放弃的崩溃。
她怕拖累自己,想要解除婚约。
所以他快刀斩乱麻,迅速地与她确认结婚的事宜,他需要拉她一把,需要推着她前进,让她脱离那种几欲崩溃的处境。
沈明峥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或许和顾家有关,不过他没有去探究,他会坚定地握住她的手,让她振作起来,好好地活下去。
这辈子既然握住她的手,就不会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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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重山和冯敏特地请了半天假,一起去照相馆。
照相馆里的老头看他们全家出动来拍全家福,自然是高兴的,觉得自己的技术被认可,他一边摆弄着设备,一边说:“这是你们的儿子啊?怪不得长得如此高大英俊,你儿子和你爱人很像,你儿媳妇也是个很俊的女同志……”
冯敏笑得合不拢嘴,她就喜欢别人夸她的孩子和儿媳妇,比夸她本人都要高兴。
“你要给我们拍得好看一些,就像给我儿子、儿媳妇他们拍的结婚照。”
“同志放心,老头我干这活干了大半辈子,绝对会拍出最好看的相片给你们!”
在老头的指点下,几人摆好姿势。
冯敏和顾溪坐在椅子上,沈明嵘、沈重山和沈明峥站在她们身后。
咔嚓一声,相片拍好了。
他们拍了好几张全家福,摆出不同的姿势,打算到时候看看哪张拍得好,就将它们放到相框里挂到墙上。
拍完照片,冯敏和沈重山回去上班,顾溪他们回家收拾行李。
其实行李也不怎么需要收拾,只需收拾些要带上火车的,其他的则由王婶和冯敏帮忙弄好邮寄过去。
收拾得差不多,沈明峥突然说:“顾溪,晚点我们去顾家那边,和他们道个别。”
顾溪唇角挂着的轻快笑容顿时消失,虽然仍是一脸平静,但那平静中又多了几分漠然。
仿佛顾家不是她的娘家,而是一个毫无相关的地方。
沈明峥继续道:“去和他们道个别吧,以后不会再回去了。”
听到这话,她长长吁了口气。
“行吧。”顾溪说道,那就好好地和过去、和上辈子道个别,以后她会走向新的人生。
第37章
傍晚, 下班的人群汇集成一条河流,涌向四面八方。
家属大院也热闹起来,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 和下班回来的人打招呼。
顾溪和沈明峥走进家属大院时,沿途遇到的人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特别是看到沈明峥手里还拿着一些礼品, 觉得沈家做人还真是厚道, 每次过来都是大包小包的, 礼数周全。
顾家这门亲事,还真是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