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同，有错就直接提出来，不会体贴地包容，或选择无视，如此只会增加更多的错误，必需要及时纠正。

　　江惠君尴尬地笑，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对他用了敬语，对着一个小辈用敬语，让她羞耻得不行，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

　　顾溪眼里不禁多了些笑意。

　　从进病房到出病房，江惠君全程陪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沈明峥道：“伯母，我们先走了，您不必送。”

　　顾溪跟着说：“妈，我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看爸。”想到什么，她又补充一句，“还有，让爸别太生气，好好休养身体。”

　　如果你不气他，他肯定会好好休养身体。

　　江惠君嘴巴动了动，面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顾溪看了一眼门外的顾远湘三人，又问道：“今晚你们谁给爸陪房？”

　　“今晚先由远征陪护。”江惠君说道，“明天白天时远湘和远辉过来替换他，等晚上再由我来。”

　　幸好现在是暑假期间，顾远湘和顾远辉多少能帮点忙，不用大家太累。

　　至于顾溪，江惠君等人根本没想过让她过来陪护，担心看到她，顾茂文可能会气得病情更严重。

　　顾溪问完后，便没说什么，乖乖跟着沈明峥离开。

　　在场的顾家人都没管她的去留，甚至看到他们一起离开，都松了口气。

　　以前他们也曾好奇过沈明峥是什么样的人，这次见面，发现这男人不仅危险，而且还无理由地护着顾溪，简直就和他那妈一样，实在难缠。

　　明明沈明峥只是来一会儿，江惠君却觉得累得不行，有种应付冯敏的错觉。

　　她朝小儿子说道：“远辉，以后你别再欺负溪溪，像刚才那样的行为，也不要再做了。”

　　顾远辉红了眼，不仅是委屈，也是疼的，浑身都疼得厉害。

　　刚才那男人将他按住时，就像一座山岳，让他动弹不得，门框尖锐的棱角扎痛了他的肌肤，虽然没有出血，却也疼痛难忍。

　　他敢肯定，那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顾远辉忍住眼泪，愤恨道：“她害得爸伤成这样，我还不能生气、不能打她吗？你们都不敢打她、教训她，才会让她越来越嚣张，都不将你们放在眼里！那就由我来打，我就不信我豁出这条命，弄不死她……”

　　“远辉！”江惠君生气地说，“整天只会打打打的，除了打人，你就不会别的吗？你这样的性子，迟早会出事！怪不得溪溪会打你，你以前没少欺负她、打她，她打你也是应该的。”

　　顾远辉原本正委屈着，听到她这么说，又气又急，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哪知道刚哭了几声，就有护士过来，严厉禁止喧哗，就算要哭也忍着，以免打扰到病人休息。

　　江惠君几人尴尬不已，一边道歉，一边捂住顾远辉的嘴，只觉得累得不行。

　　**

　　顾溪和沈明峥一起走出医院。

　　他们只来一会儿，都没待到十分钟就离开了，不得不说挺快的。

　　顾溪有些心不在焉，总忍不住暗暗偷瞄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先前的事，虽然看似都是顾远征那些人对她指责，但也透露出她确实做了不太好的事情，以沈明峥的洞察力，估计已经推测出来。

　　那他怎么想的？是不是也觉得她做得不对，会指责她？

　　然而，这一路上，沈明峥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将她送到家门，他站在顾家门口，说道：“进去吧，好好休息。”

　　顾溪应了声，却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那里，抬头看他。

　　“还有事？”沈明峥问道，就着昏暗的路灯，看清楚她的面容。

　　灯光下，她的脸庞精致美丽得不似真人，如同夜色中的鬼魅，明知道危险，却无法移开视线。

　　沈明峥的目光微动，注意到她的脸色，在这样的灯光下，越发的苍白，眉宇间的倦怠和郁色并未消失。

　　就像白天时，她安静地坐在公园的树荫下，那样的孤独和脆弱，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不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遇到什么事，能让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子拥有这么矛盾的气息，忍不住想让她快乐一点。

　　顾溪轻声道：“大哥，其实我爸……”

　　“好了。”沈明峥伸出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太单薄，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弄疼她。

　　他的声音沉稳，说道：“回去好好休息，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乱跑。”

　　顾溪怔然，下意识想摸自己的脸。

　　她的脸色是苍白了点，但她觉得自己能走能跑，应该没人能看出她哪里不舒服吧？

　　然而这话他今天已经说过两次，语气里都是笃定，这样的洞察力也太可怕了。

　　直到沈明峥离开，顾溪还是有些迷茫。

　　其实她想明确地告诉沈明峥，顾茂文会受伤住院，确实和她有关，让他知道，她并不是冯姨认为的乖巧贴心，反倒最近闹腾得家里不得安宁，简直就是个搅屎棍，是他这种正直的人最讨厌的类型。

　　但他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像是对一切了然于心，又像是都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吗？

　　如果他不在意，那也挺好的，证明他虽然正直严肃，却也是个思想开明的人，等以后解除婚约，肯定不会阻止冯姨收养她吧？

　　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期盼，顾溪洗漱一番，然后上床睡觉。

　　至于其他人什么时候回来她并不知道，躺在床上后，她很快就陷入昏睡。

　　睡梦中，她又一次梦到上辈子的今天。

　　沈明峥从湖里捞起她的时，她已经没了呼吸，心跳停止，不管他如何做，她都没有活过来。

　　她的死是早已经注定的。

　　发现她无法救活，他浑身湿嗒嗒的，跪坐在一旁，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苍白的脸，眼里布满血丝。

　　他在痛苦，在悔恨。

　　明明他就在附近，却迟了一步，无法救活她。

　　年轻的生命的消逝，总会让人伤感、痛苦和遗憾。

　　更何况是一个认识的人，她本应该好好地活下去，或许会活到七老八十，会遇到很多人，会发生很多故事……

　　而不是在二十岁这年，生命戛然而止。

　　顾溪很想对他说，这不是他的错！

　　她溺于水中，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他无法救她，并不是他的错，他不用悔恨那么久，不用将所有的责任都归于自己身上，真的不用那么有责任心的啊……

　　**

　　沈明峥回到家，时间已经很晚。

　　进门时，发现坐在客厅里的父母，显然在等他。

　　“回来啦。”冯敏关心地问道，“怎么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

　　她以为儿子送顾溪回家很快就会回来，就算想和未婚妻多待会儿，培养感情，也不会太晚，毕竟女同志在外头待太晚，对她的名声不好，他也做不出这种会坏人家姑娘名声的事。

　　哪知道他们一直等到现在。

　　沈重山伸手将桌上的水壶拎起，给儿子倒了一杯水。

　　“谢谢爸！”沈明峥走来，坐在他们对面，拿起水杯，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接着他道：“是顾伯父受伤住院了，我和顾溪去了趟医院。”

　　闻言，沈重山夫妻都有些吃惊，问道：“这是咋了？没事吧？”

　　沈明峥简单地说了下顾茂文的情况，最后道：“医生说要先住院观察几天，我明天抽空再过去看看他。”

　　“这是应该的。”

　　虽然冯敏不太喜欢顾家那些人，不过他们到底是顾溪的亲人，面子情要做足，不能让人挑出不是。

　　她心里希望顾茂文别出什么事，好歹得等顾溪和沈明峥顺利结婚，不然这也太不吉利了，她可不希望长子结婚时留下什么遗憾。

　　沈家三人都没对顾茂文受伤住院的事发表什么意见，很快转移话题。

　　冯敏笑眯眯地说：“明峥啊，你看，溪溪已经高中毕业了，她说她不打算继续读大学，要不你们的婚事就先办了吧。”

　　沈重山也看着儿子，孩子的终身大事他也是重视的，不然不会特地等到这么晚。

　　不过结婚这事，还是得问一问当事人。

　　沈明峥搁在大腿上的手指微动，说道：“这事由爸妈你们安排。”

　　得到他的准话，冯敏顿时高兴得不行：“那你什么时候能休假？总得回来多待些日子，结个婚吧？”

　　不能每次都只回来一两天时间，甚至只住一个晚上，就匆匆忙忙离开。

　　这么点时间哪里够？那不是委屈人家女同志吗？那可不行！

　　沈明峥道：“下个月吧，我后天晚上走，先回去打个结婚报告，下个月我请半个月的假。”

　　“行啊！”冯敏笑得合不拢嘴，“这事就定下了，等周末休息，我和你爸去顾家，和他们商量你们的婚事。”

　　沈明峥微微颔首，正色道：“爸妈，这事就麻烦你们了。”

　　他这次回来能待的时间不多，过两天就要走，顾茂文应该没有那么快出院，总不能在他住院期间就上门商量婚事。

　　这是对女方的不尊重，应该更慎重地登门。

第21章

　　可能是晚上做了半宿的梦, 顾溪早上醒来时比往常要晚一些，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家里静悄悄的, 没什么人。

　　当看到客厅里如台风过境的狼藉，发现昨天顾茂文他们下班回家后, 应该比想象中要精彩, 可惜她没在家里。

　　昨晚回来时, 天色太暗, 加上昨日精神紧绷，顺利地度过了上辈子的死劫, 身心俱疲, 也没多注意, 拐过客厅的狼藉便上楼休息。

　　白日时, 再看客厅里的情况, 能想象当时顾茂文发疯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