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雪灾不算严重, 出去救灾的士兵在半个月后陆续回来。

　　沈明峥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当时顾溪姐妹几个挤在一张床上睡得正香，又有呼啸的北风时不时刮过窗户发出的白噪音, 导致家里没一个人察觉到他回来。

　　沈明峥轻手轻脚的进门，在黑暗中没发出一丝声音。

　　他先去灶房那边, 轻轻地将灶房的灯打开。

　　灶房的铁皮煤炉子里的煤还在烧着, 上面架着一口烧水的大锅, 里头有大半锅热水, 这水会一直保温到天亮，届时可以用来洗漱。

　　天气冷后, 顾溪就不再碰冷水, 也不让两个妹妹碰冷水, 对这方面很注意。

　　灶房靠门口处有一个火塘, 这是天气转冷时, 顾溪去买了水泥和砖, 自己亲手砌的。

　　此时火塘还有余温, 上面放着两根烧得乌黑的铁棍，架着一口小锅。

　　沈明峥打了些热水洗手，然后去打开放在炭火上的小锅, 发现里头温着一碗姜糖水, 明白是给他留的。

　　估计她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每天晚上都会留这么一碗吧。

　　刚从外头回来, 沈明峥浑身都散发着寒冷的气息。

　　他将锅里的姜糖水端出来, 趁热一口气灌下，胃部很快就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就连疲惫都消了大半。

　　好几天没有洗澡, 沈明峥身上的衣服很脏，需要洗个澡。他小心翼翼地回房去取衣服，然而打开灯时，发现床上没有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无语了下，不用想也知道原本应该睡在这张床上的人现在肯定在客房。

　　估计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姐妹三人都是挤在一张床上。

　　沈明峥去拿了套干净的衣服，轻手轻脚地洗了个热水澡，并往锅里重新添上半锅水，让它继续热着。

　　洗完澡后，他回房休息。

　　只是躺在床上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

　　号子声响起时，徐愿生就醒过来了。

　　来到部队这么久，她已经习惯每天一到点时就会响起的号子声，她也会跟着爬起来，洗漱穿衣，先做早餐，然后去供销社买菜。

　　赶早过去才能买到肉，就算每天肉会限购，但能买到一点是一点，反正大姐手里的肉票很多，要是不花出去，每个月居然会剩很多。

　　这肉票不仅有部队这边发的，还有京市那边寄过来的。

　　徐愿生也是来到部队后才知道，原来大姐的婆婆冯姨每个月都会往这边寄各种票，其中以肉票最多，这得有多担心她姐没肉吃啊？

　　冯姨果然很疼她姐！

　　这让她很高兴，冯姨没有因为她姐变成儿媳妇就改变态度。

　　徐愿生刚从房里出来，打着哈欠，就看到出现在灶房里的高大的男人，吓了一跳，发出短促的叫声。

　　“是我！”沈明峥出声道，“吓到你了？”

　　徐愿生按着心口扑通乱跳的心脏，认出站在那里的男人是沈明峥时，不由有些惊喜：“姐夫，你回来啦？几时回来的？”

　　说着她往对方身上看了看，只是灶房的灯光比较昏暗，也看不出人怎么样。

　　好像看起来瘦了很多，估计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昨晚回来的。”沈明峥轻声说。

　　徐愿生也放轻声音，说道：“你是要去出操吗？”然后又说，“我先做早餐，你等会儿回来吃。”

　　沈明峥朝她微微颔首，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徐愿生抿嘴笑道，“我以前在老家时也是这么做的。”

　　在部队的生活实在太轻松，没有繁重的农活，没有父母的打骂吆喝声，而且这个家需要做的事实在不多，除了给人做衣服赚钱外，她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利用。

　　她这些年习惯早起，没办法睡到天色大亮。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在家里做早餐，不用沈明峥锻炼完再拐去食堂买，而且拎回来时都冷了，还需要加热很麻烦。

　　冬天在家里吃到热乎的早餐更舒服。

　　沈明峥很快就出门。

　　徐愿生洗漱过后，钻进灶房，麻利地准备早餐。

　　既然姐夫回来了，那就多做些，洗好锅后，她很快就想好今天要做的早餐，做饺子和鸡蛋煎饼，这两个顶饱。

　　饺子是冻在院子里的，只要水开了放进去煮就行，煎饼的话，搅好鸡蛋和面糊，放到锅里摊饼，熟得也很快。

　　这两样都不费什么时间，徐愿生做好后，沈明峥还没回来。

　　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徐愿生戴上围巾、帽子和手套，然后拎着篮子迎着凛冽的北风出门。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起来，家属院里也有了动静。

　　沈明峥回到家，发现家里静悄悄的。

　　他将锅里的早餐吃完，又回房看了看冷清的房间，想到他媳妇还在客房那边睡得正香，心里就不太是滋味。

　　最后，他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帽子戴上，直接出了门。

　　**

　　徐愿生买菜回来，发现锅里放着的早餐已经没了，便知沈明峥已经吃完早饭去上班。

　　趁着顾溪她们还没起，她从旁边的篮子里取出一块姜，将它洗干净，然后削皮拍扁，丢到锅里加红糖和水，开始煮姜糖水。

　　昨晚留在锅里的姜糖水已经没了，不用问也知道，是沈明峥回来喝掉的。

　　自从下雪后，他们家每天都会备姜糖水。

　　不过在沈明峥去救灾后，顾溪每天晚上都会特地留下一碗姜糖水在锅里温着，若是他回来可以喝碗去去寒，补充能量。

　　想到沈明峥在昨晚她们睡着后回来，徐愿生觉得她姐还真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徐愿生坐到火塘前，一边往里头添柴煮姜糖水，一边烤火看书。

　　她现在每天会跟着顾溪学习，不过因为要给人做衣服，学习的时间远没有徐怀生多，一般会挑早上这段时间，多记一记顾溪教的知识，以免晚上她姐考她的时候答不出来。

　　直到天色亮起，顾溪和徐怀生终于起床。

　　自从来到部队后，徐怀生的作息渐渐地发生变化，不再早早地起来。特别是现在天气冷，她也跟顾溪一样，都是睡到天色大亮才起。

　　念在她年纪还小，正是贪睡的时候，徐愿生也没叫她，让她多睡点。

　　见顾溪她们醒了，徐愿生放下手中的书，给她们做早餐。

　　徐愿生做早餐时，都是提前准备好食材，然后先做沈明峥的那份，等顾溪和徐怀生起床，再做她们的那份，这样做出来的还是热乎乎的，吃起来也香。

　　徐愿生一边摊鸡蛋饼一边说：“大姐，我今早起床时看到姐夫了。”

　　“啊？”顾溪正在刷牙，听到这话，赶紧探头看她，“真的？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说是昨天晚上回来的，你留的姜糖水没有了，应该是姐夫喝了。”

　　徐怀生也叼着牙刷跟着探头，纳闷地问：“昨天晚上回来的？我咋不知道？”

　　她完全没听到声音。

　　“别在刷牙时说话！”徐愿生先是说一声，然后嫌弃道，“你睡得像小猪一样死沉死沉的，哪会听得到。”

　　徐怀生不服气，怀疑地说：“二姐你也没听到吧？”她转头问顾溪，“大姐，你听到了吗？”

　　顾溪：“没听到。”她有些纠结，是自己睡得太死，还是沈明峥回来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最后她肯定地想，一定是他走路像猫一样没发出声音，不是自己睡得太死。

　　徐怀生听大姐这么说，总结道：“所以，这和我睡得死不死沉没关系！”

　　徐愿生白她一眼。

　　两人刷完牙，坐到火塘前的小桌子吃饭。

　　这桌子没有堂屋的八仙桌大，不过家里人不多，坐四个人刚刚好，正好可以放到灶房里头吃。

　　冬天在灶房围着火塘吃饭才暖和。

　　顾溪很关心沈明峥回来这事，忍不住问道：“你姐夫真的回来啦？”

　　徐愿生：“真的！”

　　“他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到？有没有冷到？”

　　“……这我不知道，早上的光线太暗，我没看清楚！”徐愿生一脸麻木地说，“要不等他回来，你自己去看？”

　　顾溪有些忧心忡忡的，“怎么会看不到呢？人有没有瘦，总能看出来的吧？”

　　徐愿生还是那句话：“灶房里的光线太暗，没看清楚。”

　　“这样啊……”顾溪看向灶房挂着的灯，“算了，换个瓦数更大的灯泡吧，反正不管多少瓦，都是一样的电费。”

　　现在的电费，是按灯泡的数量来收费，那不如换个更亮的。

　　徐愿生姐妹俩顿时无语，没想到她兴起换灯泡的念头是因为这个。

　　好像也不太意外。

　　**

　　得知沈明峥回来，顾溪一整个早上都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门口张望。

　　今天是休息日，季雅难得在家，没有将顾团团送过来。

　　直到过了时间，也没见顾团团过来，顾溪总算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纳闷地说：“不是休息日吗？他咋还要去上班？”

　　难道还要出去救灾？昨晚只是回来休息的？

　　徐愿生姐妹俩自然不清楚这事，老实摇头。

　　眼看顾溪不在状态，坐在旁边学习的徐愿生和徐怀生看得很无语，虽然知道大姐和姐夫的感情很好，但这好得也太过分了吧？

　　最近姐妹三个都是早上学习，下午徐愿生做衣服，徐怀生继续学习，晚上顾溪检查姐妹俩的作业，总结今天的学习。

　　徐愿生提议道：“大姐，你要是坐不住，不如去隔壁和乔姐说说话？问问她高参谋长是不是也回来了，还要不要出去救灾？”

　　“不用。”顾溪收回视线，拿起旁边织到一半的毛衣，催促道，“你们赶紧写作业，我织毛衣。”

　　姐妹俩看向她手里织了一半的灰色毛衣，这毛衣是给沈明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