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夫人便留下礼走了。
一路出了宫门,直到坐上马车,年近古稀的老人家才得以长长地喘口气。
“您辛苦了,快喝口热茶暖暖。”心腹妈妈从丫鬟手里接过茶,关切道。
施老夫人连喝了大半盏。
李妈妈问:“不知太子妃最近如何了,殿下这回召您入宫所为何事啊?”
施老夫人摆摆手,“这个等我回去了再说,不过我见过那位宋昭训了。”
东宫添了位昭训,这事早在去年槛儿晋位不久顺国公府便得了消息。
后来槛儿得宠、有孕。
顺国公府也都知情。
为了这事,其他几房早先和郑明芷有过恩怨的少爷姑娘,暗地里没少落井下石。
他们自己这一房自是为此着急不已,出了些馊主意,都被施老夫人拦了。
李妈妈听自家老夫人说见过宋昭训了,忍不住忙问:“您觉得如何?”
槛儿生产的喜讯目前还没公开,施老夫人也不打算在外面说这个。
只沉吟了片刻。
很是认真道:“其样貌不必说,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别说殿下宠,便是我有这么个孙女也要日日召到跟前伴着。
关键我观其面相,天庭饱满,目色澄金,颈纤而项隆,是个不得了的。”
其实何止是不得了。
是非常不得了。
那位宋昭训山根透额,双颧丰盈如抱珠,印堂隐可见紫气萦绕,这明显就是旺嗣福延三代当育真龙之相!
施老夫人还记得不久前跟对方一照面,她的心就禁不住地突了一下。
不过也仅此而已。
她爹娘死得早,自己没嫁人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仅有的两条裤子几姐妹轮着穿。
她靠在育婴堂养孩子、干杂活养活一家子,后来得了际遇嫁进国公府日子才好起来。
那位宋昭训的面相虽是一等一得好,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对方此前命途多舛。
施老夫人自是不至于因着看出那位宋昭训从前不易,便同情心泛滥。
放着自己的亲孙女不管,反倒去怜惜一个极有可能抢了她孙女位置的人。
但大抵因着自己是苦过来的,又清楚自己孙女私下里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所以施老夫人在看清宋昭训的面相非同寻常时,并没像有些大宅门的老人那般,觉得势必要除掉此女什么的。
她只有一种原来如此的了然感。
“那位宋昭训真有您说得这么不得了,那我们家姑娘,太子妃怎么办?”
心腹妈妈听自家主子这么说那位宋昭训,不免替他们家姑娘着急起来。
施老夫人哼笑了声。
“能怎么办,她在宫里我们在宫外,就算想帮把手也是鞭长莫及。”
何况这回陛下会怎么处置顺国公府尚未可知,能留个侯爵位便是开天恩了。
就怕……
“吁——”
马车忽然一阵急停。
心腹妈妈手快地护住施老夫人,没好气对车帘子外斥道:“怎么回事?伤着了老夫人你们谁担得起!”
车夫连声赔不是,跟着解释道:“突然蹿了个人出来,也不知干什么的。”
扭头又去骂那乱蹿的人。
施老夫人没叫人撩开帘子看,只听声音辨别出蹿过来的是个男人。
另有一道妇人声,似是那男人的娘,又是赔笑又是骂那男人莫要冲撞了贵人。
言语小心又粗鄙。
施老夫人听了两句便皱了皱眉,发话道:“行了,我没事,继续赶路吧。”
车夫连声道是。
又骂了那人一句便驾车离开。
路边,看着那辆朱漆彩绘四个角都嵌着金子造的云鹤纹马车跑远了。
上一刻还咧着嘴赔笑的妇人嘴角一拉,冲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就狠啐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儿,有钱了不起啊?看给他张狂的,急着赶他爹的头七!”
刚骂完,被她抓着手臂的男人挣开了她,然后直奔对面的首饰摊子。
“这个这个,我要这个。”
妇人走过来,就见儿子正让小贩把他手里的那支雕着梅花的银簪子包起来。
她俩眼一瞪,一把将簪子抢过来扔回摊子上,“你要个屁!跟娘回家!”
“我不我不,我就要这个!槛儿明天生辰,我答应了要送她好东西的!”
“槛儿槛儿砍你娘的狗臭……呸!说多少遍了现在那小蹄子不叫槛儿。
槛儿早死了,也不知你咋就那么喜欢那个丧门星,要不是她咱家也不会……”
“就是槛儿就要槛儿!槛儿是我小媳妇!”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是你小媳妇就赶紧弄个崽子出来,娘之前教你的你记住没?赶紧让你媳妇怀上!”
“怀不上,槛儿害怕。”
“害怕?她害怕个屁!该死的瘟丧……”
第162章 准旨封良娣,元隆帝被祖孙三人联手坑??
傍晚,元隆帝得空来了坤和宫,顺便把太子的请封折子也给带过来了。
裴皇后刚用完膳,消完食在卧房打坐。
早上不到卯时,东宫报喜的消息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乾元殿与坤和宫。
裴皇后刚收到消息时第一反应也以为是太子没防住,小昭训着了谁的道。
好在报喜的人说没这回事。
宋昭训是自然早产,母子均安。
裴皇后这才放了心,扭头便吩咐冯嬷嬷下去张罗给小姑娘的赏赐了。
岂料她这厢刚把事情交代下去,下面的人跑来跟她说陛下去了东宫。
裴皇后委实吃惊不小。
乐见其成的同时也纳罕这老头子是哪根筋搭错了,又不是第一次当祖父。
如此倒显得她这个亲祖母不重视孙子似的,裴皇后还在心里腹诽了一通。
随即等她高兴地去练了半个时辰的武回来。
就听去送赏的人回来说,太子妃身边的奶娘和陪嫁丫鬟暗害皇孙未遂。
另有慧妃的人也想对皇孙下手,裴皇后听完来龙去脉直接掰断了一杆木抢。
之后自然要命人查。
不过老头子这回对孙子似乎很是上心,她这边刚把慧妃审完,那边圣旨就来了。
慧妃废为庶人。
没有证据证明慧妃是德妃指使的,但德妃与其往来过密,可以说是慧妃的靠山。
所以根据本朝高位妃嫔对低位有监察之责的规矩,也罚了德妃半年的俸。
另禁足三个月,以儆效尤。
这其中是否为别人陷害的德妃,相信以德妃的手段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这会儿听碧荧进来说陛下驾到,裴皇后下了榻三两下收拾好出了卧房。
刚到次间,元隆帝也绕过碧纱橱进来了。
没等裴皇后开口。
他将手里的折子抛了过去:“执牧为他那小昭训请封侧妃的折子。”
裴皇后熟稔地接住,闻言便不避讳。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
注意到署名时间,裴皇后噎了一下,说了句和元隆帝之前说过的一样的话。
“他倒是一刻也等不得。”
元隆帝由小太监伺候脱了鞋坐到炕上。
裴皇后在他对面坐下,把折子放到炕几上,笑着问:“陛下可是要准奏?”
元隆帝:“早上我去他那边,他倒是一副恨不得我当场批阅当场下旨的样子。”
裴皇后想象不出来,就儿子那张天塌了都可能面不改色的冰块儿脸。
她想了想道:“头一回当爹,合该重视孩子,也不好让孩子生母没名没分。”
元隆帝哼哼。
“名分可以有,诞育皇孙有功,该升,但他一上来就要侧妃,口气倒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