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船在打造,武器也在充盈,马场内的母马刚生下第一批小马驹,一切都在蒸蒸日上。
但也需要耗费大量的钱币,这笔钱若从九江郡百姓头上出,几乎要榨干他们,所幸有铜矿,他们可以铸钱了,铸造出来的钱币充为军需,这样便正好填补了这份空缺。
九江郡挖土练兵的日子里,梁峰和江夏郡都打了好几仗了,江夏郡是比九江郡小,但江夏郡地势险峻,想强攻,也得废一些时候,梁峰每回打,打到一半,江夏郡太守就躲回城内同他骂口水战,双方你来我往,胜负难分,反倒越战越勇。
朝廷派来镇压梁峰反叛的将军率五千人终于在十月底抵达江夏郡。
将军想从北入辖治县城西陵城,可这时候江夏郡太守政正跟梁峰打的如火如荼,别说开北边城门了,他把这朝廷来的将军也当成梁峰派来诈他的叛党,站在城墙上,对着其破口大骂,连对方的八辈祖宗都没放过。
将军震怒,霎时也不想着助他平定叛乱了,令一人快马传信回长安,直接告诉戾帝,江夏郡太守也反了,求请戾帝准他讨贼。
戾帝再次大怒,怎么这才半年,南地竟有这么多叛乱,属实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立刻下诏让将军讨伐江夏郡。
将军一得令后,便也不等了,陈兵城下,率先用冲车攻北边城门。
江夏郡眼看攻势这般迅猛,也怕自己撑不住,苦等朝廷兵马不来,便又递信一封给戾帝,戾帝看他还有脸送信来长安,即便长史是朝廷派去江夏郡的,也斩了他的脑袋,将这脑袋随送去给将军,以做枭首示众。
这时正好入冬,脑袋送到将军手里还没彻底腐臭,将军将长史的脑袋高悬,指着脑袋骂江夏郡太守是逆贼,他奉旨讨贼,让江夏郡太守速速出城投降。
奈何这太守是个犟种,偏不信是朝廷来的人,只当是长史出城就被将军逮到,又指派了太守丞前往长安,这回他学精了,调了一支小队护送太守丞走城西出城,然后太守丞被这支小队安全送到了长安,见到戾帝就又被斩了脑袋,那枚脑袋再次被将军高悬。
太守还不愿信,但从长安逃回的那支小队告诉他,确实是戾帝杀的太守丞,那城外的大军自然也是朝廷派来的,太守回想起自己站在城墙上撸着袖子大骂朝廷来的将军祖宗十八代,心知这梁子结大了,要不然投降被杀,要不然将军攻下城杀了他雪恨。
左右是个死,太守心一横,便放下仇恨,与梁峰休战,双方皆为同盟,共同抗击朝廷军队。
朝廷将军带的那五千兵无法抵挡两方联合,被打的抱头鼠窜,一路逃回长安与戾帝哭诉叛军凶猛,于南地已成势,极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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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对不住,今天也来迟了,主要这三天在外面玩,所以更的很晚,大家可以早上起来看!然后这章也发个小红包![比心][比心]
第92章
戾帝自是暴怒,重罚了战败的将军,朝会时令众臣商议,该遣哪位武将去讨贼。
戾帝向来独断专横,突然想起来问朝臣,倒不是他开明了,实在是打了几次败仗,先一次他派左军中郎将率五万大军去打汝南郡叛军,结果战败,这次他另派将军率五千精兵去打六安国和江夏郡,又战败,还都败得难看。
着实挫伤士气,戾帝自己也抹不开脸,这
才想起来,要问问大臣了。
现下朝堂上的这批大臣比不得以前朝中的大臣,戾帝刚即位时,朝中大臣们虽多有年老,但许多都是几朝的老臣,与伏叔牙一般年纪的武将多是上过战场,其余大臣即便没亲临战场,
但强楚必有强臣,从来都有血性打所有与大楚敌对的势力。
梁萦宫变后,戾帝提拔上来的这批新臣倒是听话,可又失了暴烈,个个出身豪族,身娇肉贵,戾帝让他们自己挑个靠谱点的人去打江夏郡和六安国,便只能相互推诿,把戾帝的脾气都推了上来,当朝怒骂了一通,便叫他们都滚。
下朝后,梁献卓身边的徐节前来求见戾帝。
戾帝正在气头上,直说不见。
中常侍便出去回话,过片刻回来,直笑说徐节来是替梁献卓来递主意的。
梁献卓旧疾复发至今,戾帝都不曾去看过他,戾帝回来以后就因着两地叛乱动怒,这一个多月,戾帝哪天肚子里都有火气,说不生梁献卓的气那绝不可能,但凡梁献卓能好好的站起来,他都要把这气撒到梁献卓头上。
梁献卓主动递主意给他,他还是想听听,他的那些大臣不中用,梁献卓却是实打实会办事。
戾帝便召徐节入内。
徐节进来后匍匐跪地,回禀道,“太子知陛下忧心南境六安国和江夏郡反叛,特命奴婢来为陛下分忧。”
戾帝让他少废话,直接说办法。
徐节道,“江夏郡和六安国临近九江郡,陛下何必派遣朝廷军队跋山涉水去讨贼,不若让九江郡太守魏琨魏使君去平叛贼寇。”
他要是不说,戾帝都快记不起魏琨是九江郡太守了,想想去年年关,梁献卓背着他带亲卫围堵魏琨夫妇,还想杀魏琨抢他妇人,这事做的蠢,让一整个北军卫戍队都知道了,还是他出面摆平的。
梁献卓虽已娶了太子妃,听中常侍说,也甚恩爱,但就怕见着魏琨夫妇又魔怔了。
这眼看着又是年底,地方官都要来长安述职,他是不想再看一次梁献卓为个妇人让人贻笑大方,他脸上也没光。
且魏琨也确实有平叛的能耐,这事交由他去做,也省得他年底往长安跑了,眼不见为净。
戾帝便敲定下来,传召令去寿春,让魏琨奉诏讨贼。
徐节传完了话,便自觉回昭阳殿,告诉梁献卓话已带到。
梁献卓旧疾复发后,昏迷了足有十天,那十天徐节过得极为忐忑,真怕梁献卓挺不过去人没了,所幸梁献卓醒转。
梁献卓醒来后需要静养,徐节等人不经他同意,都不得入殿,他把自己关在殿内,仿佛与世隔绝了般。
徐节当然知晓,这是梁献卓为伏嫽的死伤怀,伤怀过后就能过去。
这才月余,梁献卓就恢复了不少,能提起精神为戾帝出谋划策,让魏琨去平叛,可谓是一石二鸟,既能让戾帝开怀,又能用叛军来对付魏琨。
可梁献卓都相信伏嫽死了,为何还要置魏琨于死地呢?
徐节犹豫着劝道,“奴婢记得先前,太子看重魏使君,还曾想将其收为己用,太子向来贤明,岂能一再为一妇人树敌,那魏使君非寻常人,对付他不如拉拢他。”
桌上烛火昏暗,梁献卓眼底死寂一片,嘴角噙起冷笑。
“此贼有谋朝篡位之心,吾岂能容他。”
魏琨乃奸恶之徒,伏嫽没了,他也会想尽办法杀此国贼。
魏琨有没有反叛的心,徐节不清楚,但换做是他,自己的妇人突然被太子看上,太子还纠缠不休,甚至还想杀他,他也没法愚忠。
梁献卓忽神情变温柔,“吾要去寿春,带吾妇回长安。”
寿春不是伏嫽的家,她是他的妻子,她生在长安长在长安,他要带她回来,让她回到故土。
徐节脸色微变,他哪里想到梁献卓连死人也不愿放,还想亲自去寿春带尸体回来。
太子疯魔了,他在心底想。
可伏嫽殉城,只是他编出来的谎话,只要梁献卓去了寿春,见着活生生的伏嫽,就会知道他说谎。
徐节道,“太子旧伤未好,何必奔波,且陛下也不会让太子去寿春。”
梁献卓未置声。
徐节又道,“太子就算带回了夫人的尸骨,又能将夫人葬在何处?她是伏家人。”
即便安葬,也是安葬到伏家的墓园内。
梁献卓想到了前世伏家的下场,心底尽是荒凉,他对伏家人有愧,他该弥补,伏叔牙没有儿子,但伏家的族人却有,他想过等伏嫽回心转意,他们夫妇重归于好,他就着手重用伏家人,伏家人忠义,他们不会变成外戚之祸。
可伏嫽死了。
梁献卓面有痛苦之色,“不必再劝,吾意已决。”
徐节顿时知劝他无用,这趟寿春行他必去。
徐节想到了死去的苏让,苏让当初受薄祯指使,陷害伏嫽夫妇,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了进去。
梁献卓想求情,戾帝也不允许,苏让活活被打死。
他跟随在梁献卓身边的年头比苏让还长,苏让犯了错,梁献卓尚且宽容,他有了错,梁献卓大约也不会杀他。
与其被他发现,不如主动交代了。
徐节一下跪到地上,“奴婢骗了太子,那伏氏……没死。”
梁献卓心一颤,喜悦即将在脸上显现。
“不是奴婢不愿带她回来,而是她不愿跟着奴婢回来,她让奴婢给太子带话。”
“她还能再跳一次摘星楼。”
伏嫽前世决绝的跳下摘星楼,宁死也不愿跟他去洛阳。
她恨他。
经历了两世,她的恨意没有变,他忘记了,她这样记仇的性子,又怎么会放弃报仇。
她在告诉他,她不是为了跟他赌气,才嫁的魏琨,她是心甘情愿嫁给了魏琨。
她对他已无半点爱意,他们不死不休。
梁献卓面色惨白,忽一笑,指着他道,“你真该杀。”
徐节立时磕头求饶,“奴婢只是不忍太子被一妇人左右,她何德何能配得上太子的深情厚意,求太子念在奴婢服侍多年的情分,不要杀奴婢,若奴婢也死了,太子的身边便没人了……”
良晌,梁献卓还是饶恕了他,挥手让他退下。
梁献卓抓起一串玉掷地上砸的稀碎。
他阴翳着脸发出轻笑,不死不休好的很,即便是恨,他也要她记在心里,他要她亲眼看着魏琨死在他手里。
既然要恨,就恨的彻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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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一月,寿春忽然下雪了,伏嫽听巴倚说,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场雪,寿春的下雪天属实少,但下雪对庄稼好,明年必然又是个丰收的年份。
这一年忙忙碌碌,到近年关的一个月,才终于清闲了。
去年扬州牧钟离羡知会过魏琨,今年他不用带着伏嫽去京里述职了,等他写好述职奏疏,交由钟离羡带去长安即可。
年节前热闹的很,寿春有拜灵女庙的传统,杀猪宰羊,载歌载舞的欢庆。
魏琨今日要带伏嫽去灵女庙,伏嫽怕冷,穿了三重衣还不够,还想多加一件襦衣,是要把自己穿成球的架势,魏琨没让她穿襦衣,跟她说等过去了,身上还会热。
伏嫽便只好跟着他出去,两人坐马车到灵女庙前,下来后就见那小庙前供了不少新鲜的菜食,庖厨就地埋釜,烹制好猪肉,叫人送到庙前摆放的数架食案上,还有人往食案上放黍酒。
魏琨拉着伏嫽坐到上首,再招呼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入座,也赏下猪肉黍酒,以示他对于年老者的关怀。
寿春是重建的新城,老人不多,魏琨这么做也是有必要的。
大楚崇尚孝道,以前几代皇帝都有给年长者赐鸠杖的规矩,老人们持鸠杖可以进出官寺,还可以在皇帝出行的御道上走动,也免除他们的税,逢年过节,皇帝还会赐下美食,以显得皇帝恩德。
当然这些事到戾帝即位后就不曾有了。
魏琨也只是复兴这些规矩,显得他和伏嫽亲民。
不一会儿,乐师吹笛击筑,老人们坐在食案前享用美食,年轻人和孩童手拉着手绕成圈。
魏琨也拉起伏嫽,邀她过去跳舞。
伏嫽有些腼腆,贵女可不能这般在人前又蹦又跳,但这又不是京兆。
魏琨牵着她过去,阿稚和巴倚也加入了,年轻人们围成圈,用脚打着拍子,边跳边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