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刺客所为,还需仵作来验。”
吴真笑笑,“今日本是喜事,谁曾想出了这档子晦气之事,劳累了谢大人,改日吴某定登门致歉。”
谢辞昼颔首,“吴大人客气了。”
“听闻谢大人的夫人与小妹今日也来了,不知现在所在何处?安全起见,我叫贱内陪着他们二人去后院休息罢。”
谢辞昼侧首,只见林笙笙在徐巍身旁,正抻着头穿过人群看里面的情形。
徐巍长得比她高很多,看了一会便弯下腰同她低语,可能还说笑了几句。
林笙笙气得垫着脚敲了敲徐巍的额头......
气氛骤然冷了下去,吴真不知所以,正要顺着谢辞昼的视线看时,只见谢辞昼已经穿过人群。
林笙笙正打探死的究竟是谁,徐巍同她说,那是一名瘦弱女子,一身牙白衣裙,身前被鲜血染得通红。
她正要继续打听,忽觉身子一歪,有人扯着她的手腕就走了,她顺着这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往上看,是谢辞昼。
“哎,你做什么?放开我!”她这边的动静惹得四周人群纷纷侧目。
谢辞昼步子大走得快,并不答话,走到吴真面前后,礼貌假笑,“不必劳烦吴大人,我带着夫人一道便是。”
说完,他吩咐,“元青,去守着二姑娘。”
吴真在谢辞昼与林笙笙之间来回看了看,笑,“谢大人与林姑娘感情甚睦。”
不再客套,吴真离开去安排府中客人。
【这吴真说话也挺晦气。】
林笙笙揉了揉手腕。
【徐巍也真是的,问了他那么久也说不明白死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也罢,既然都跑到前头来了,我自己看看便是。】
谢辞昼往徐巍的方向看了看,只见清俊少年歪着头往这边看来,眼角眉梢意气风发,就算与谢辞昼目光相接时,也不曾收敛。
年少轻狂。
谢辞昼走了两步,挡在林笙笙身侧。
林笙笙全然未觉,此时站得靠前,倒是叫她看清了那女子——
血流的是在太多了,喷溅的脸上身上全都是,难怪徐巍说不清究竟长什么样。
可是林笙笙细细瞅着那张脸,总觉熟悉。
【这身形......】
“荨娘?”林笙笙倒吸一口凉气,“是荨娘吗?”
谢辞昼垂头看她,面上说不清什么神色,严肃道:“你认识?”
“可怕血?”谢辞昼问她。
林笙笙摇头,前世死前吐了那样多的血,还有什么好怕呢?
谢辞昼牵起她的手走到尸体身旁,吩咐一旁小厮,“取帕子来。”
还未等小厮去,林笙笙从袖中取出一方绣了垂丝海棠的洁白帕子,递给谢辞昼。
“用这个吧。”
谢辞昼没有接。
“擦了血,你这帕子便废了。”
那绣样精致,可见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林笙笙蹲下身,倒在血泊中的女子越看越熟悉,她低声:“不论是谁,难道死后连用一方好些的帕子都不成么?”
谢辞昼盯着她的脸,片刻后移开视线,接过帕子将尸体的脸颊亲手擦干净。
一张清丽中又有愁容的脸颊露了出来,表情并不狰狞。
正在疏散离开的人群中,有不少四司六局的女使,有人惊呼:“怎么是荨娘!”
顷刻,有几位女使冲开府兵阻拦扑倒跪在尸体旁痛哭,“怎么一回事,今日早晨人还好好的,怎么会是荨娘呢?”
仵作终于赶了过来,四周人群也都疏散,吴真负手站在两步之外,淡淡看着这边。
谢辞昼重新牵起林笙笙的手,走了两步来到榕树下站定。
这处没有太阳晒着。
林笙笙这才发觉,方才竟是被拉着手走来走去。
不是拉袖子也不是扯手腕,她有些不自在,手心在袖子里衣料上搓了搓。
察觉这一动作的谢辞昼皱了皱眉。
这是嫌弃?还是别的......
若是没记错,闻令舟去忠华门接她时,也是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她那日也像现在这般,悄悄在衣袖里擦擦吗?
一旁几位平日里同荨娘走得近的女使被留了下来,哭了一阵后扑到谢辞昼脚下,“大人,大人您可要为荨娘做主啊!”
谢辞昼岿然不动,大理寺主审官员案件,像这种民间命案理应他不该插手。
只是,事发突然,吴府宾客众多,他第一时间揽起这件事,一是出于本能,二是......一刀割喉的死法,实在是熟悉。
这些日子作祟云京的刺客,又出现了。
月前四品官员张寅,就是在暗巷死于同样手法。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作案?
可若是同一个人,这刺客杀一名小小女使做什么?
吴真适时上前,颇有威严呵斥道:“贱人还不退下!谢大人何等身份,尔等竟敢放肆!”
几位女使吓得缩在一旁,看了看被抬走的尸体,默默哭泣。
谢辞昼抬手示意吴真,走了一步上前问道:“荨娘平日可有同谁来往?”
一个年纪稍小一些的道:“奴婢......”
她犹豫一瞬,看了一眼吴真又止住话。
吴真骂道:“贱人支支吾吾像什么样?”语气凶狠。
林笙笙从树影下走出一步到女使面前,挡住了吴真的视线,弯下腰温声道:“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女使摇头,“奴婢什么也没看到......”
【这吴真定然瞒了什么。】
林笙笙道:“荨娘每月都会来宝香楼购置香料,出手阔绰,说不定凶手是为了财物杀人。”
谢辞昼看向林笙笙。
【既然不说实情,就别怪我套套话喽。】
谢辞昼嘴角噙着笑,“夫人说得对,小小司香出手阔绰,难道说是偷了主家财产......”
【嘶......夫人?啧啧......】
林笙笙抖了抖鸡皮疙瘩。
女使猛地抬起头,“不可能!不会的,荨娘不会的!她母亲病重,这些日子到处借钱,又怎么会出手阔绰呢?”
林笙笙点头。
【不错,前些日子在宝香楼碰见荨娘,的确听说她母亲病了。且她向来装扮素雅,今日这么大的场合,就连小丫鬟也都带些簪子首饰,她却只插了一根竹簪。】
谢辞昼眸底亮了亮,没想到林笙笙方才短短几眼,观察如此细微。
林笙笙继续道:“母亲病重,所以偷盗财物,这不是顺理成章么?”她转头看向吴真,“吴大人,家贼难防呀。”
吴真神色稍霁,拱手道:“早听闻林夫人聪慧,如今一见才知名不虚传呐。”
“混账东西!”吴真看向那几个女使,“这件事情水落石出,荨娘偷盗财物畏罪自杀,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还不快滚下去!”
女使哆哆嗦嗦要往下退,林笙笙看了一眼谢辞昼。
后者会意,补充道:“吴大人,这女使支支吾吾,又袒护贼人,我看须得杖责二十才行。”
【没想到谢辞昼还算聪慧,竟然知道我想做什么。】
吴真笑笑,“谢大人所说有理,来人!”
女使吓得抖如筛糠,咬咬牙扑在地上喊道:“荨娘定然没有偷盗财物!她定是被逼死的!今日上午,我还看见吴大人尾随她一同去了假山后头!千真万确啊,谢大人!”
林笙笙莞尔,上前扶起女使,又拿出一条帕子擦了擦女使脸颊上的泥土,“慢慢说,如实说。”
【早说不就好了嘛,哎,把小姑娘都吓坏了。】
此时吴真身旁的小厮已然围了上来,在吴真的催促下作势要从林笙笙手里抢人。
谢辞昼迈上前一步,伸手虚虚护在林笙笙腰间,目光扫过周围的人,气氛陡然冷却。
吴真不解:“谢大人,这......不能听她胡言乱语啊。”
谢辞昼冷笑,“既是有新的线索,总得问个清楚才是,为了不叫吴府再添冤魂,谢某也只好尽职尽责了。”
吴真神色不虞,挥退小厮。
林笙笙感觉腰间温热,分明谢辞昼的手掌只是虚虚拢着她,为何感觉如此灼热?
她往一边躲了躲,离开谢辞昼的手掌。
感受到身边人明显的疏离与抗拒,谢辞昼眸色黯然,重新负手站在一旁。
女使已然说出些消息,自然没有理由再瞻前顾后遮遮掩掩了。
毕竟说了是得罪人,不说也是得罪人,还会挨一顿板子,叫荨娘死得冤枉。
“奴婢小纨与荨娘感情深厚,前些日子她母亲病了,还从奴婢这里借了十两银子买药,她白日辛勤劳作,夜里还要照顾卧床的母亲,十分辛苦。”
小纨抹抹眼泪继续道:“即使这样辛苦,她也不曾动过什么歪心思。”
“但是他!”小纨指向吴真,“他早就惦记着荨娘的身子,只是苦于夫人看得紧,荨娘也不愿,所以一直未曾得手。”
吴真本齐齐整整的胡子乱了,破口大骂:“贱人胡说!”
小纨往林笙笙身后缩了缩,谢辞昼挡在林笙笙身前,“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