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濯沉默地凝视着她,长眸似一轮干净的明月。
她热切追问:“是不是?”
“是。”容濯颔首,在她想继续开解他之前,他截断她的话,“但不止是想留住兄妹之情。
“兄妹和夫妻之情,我都要。”
灼玉眼中的光芒暗下。
她不再与他对视,无力地垂着头:“可兄妹之情和男女之情本就不能两全,没人能够对着曾口口声声唤阿兄的人唤出夫君两个字……”
这般失魂落魄的妹妹骤然勾出容濯的一些回忆。
几年前她方回到赵国时,还带着曾经的记忆。曾有好几次她动容地张口欲唤,最终一个字都唤不出。
或许早在那时起,她心中就埋下了心结。以至于如今即便她忘了一切,依旧抵触与他做夫妻。
容濯自哂地轻扯了下嘴角。
因果何其有趣。
容濯低头看着妹妹,眉眼中尽是不知缘何而起的怜惜与悔恨。
“阿蓁,对不起。”
他的话让灼玉心中松动,眼眸中的冰霜有所和缓。“阿兄,我们试着回到以前,好么?”
看到她期盼,容濯周身隐忍的沉郁更浓重,他抚着她的面颊,无奈道:“我试过的,但并无办法,阿蓁,你要爱我,爱夫君一样爱我。”
他吻了下来。
这回不再是郑重神圣的轻印,他含住了她的唇瓣温柔辗转,唇瓣相磨的感觉让人既觉得古怪,又令人头皮酥麻,灼玉在他温柔又强势的吻中变得僵硬,而后又不自控地软下。
她也不想这样,可她的身子仿佛失去控制,仿佛存着某种记忆。
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容濯的吻温柔绵长,唇瓣软得像雪,这一个吻也让她犹如整个身体被扔入厚厚的雪堆中,铺天盖地的柔软覆下,温柔得让她窒息。
他扣在她脑后的手掌稳稳控着,长指插'入她青丝。
刚梳齐的头发很快乱掉。
他的唇舌温柔地蚕食着她的呼吸,灼玉的五感逐渐涣散。好一会知觉才重新回到身体里,失控让灼玉焦躁,她狠狠咬了容濯,目光虽还迷蒙,推开他的手却很果断:“混蛋!”
容濯被她推得身子往后仰倒,嘴角被她咬出血,乍看像个被欺负了无力还手的病弱公子。
他很平静地抬起眸,指腹拭去嘴角的血渍:“看,兄妹间哪怕是交吻,也跟寻常男女交吻病无差别,阿蓁,你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罢了。”
灼玉沉默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人。
容濯微笑着替她拭去嘴角属于他的血,随后他以指腹上他的血为胭脂,在她的唇上抹过,她的唇瓣霎时殷红得诡丽,似盛夏的芍药灼目。
她扒开他的手:“容濯,你知不知道你的话多荒唐?”
容濯没有回应,他认真地用他的血做胭脂,为她点完唇,还用残余的血在她的眉间点上一颗朱砂痣,让她的眉眼和唇瓣都染上他的痕迹。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颇满意地微微一笑,这才回应她。
“知道。”
他沉静目光微深,低声问她:“那么阿蓁,要再来一次么?”
-
疯子!
他就是个疯子!
灼玉想狠狠地扇他一巴掌,可又怕他太快活,她有气无处撒,胸中憋闷,把跟前几案掀了个底朝天。
容濯只含笑看着,目光里尽是对她力大如牛的赞赏,待她掀翻几案之后,他像个贤惠的夫婿收拾这一地狼藉,还检查她手疼不疼。
灼玉面无表情地任他查看。
她已经没辙了。
入夜,容濯留了下来。
他执意要跟她像夫妻一样同吃同住、同榻而卧。
还十分认真地说:“阿蓁,我们从前便是如此。”
灼玉无力地卧在榻上,根本没心情去细究他的话,她只戒备地捂紧被子遮住自己,满是怀疑地盯着他。
容濯顺了顺她因为暴躁掀桌而高高翘起的一缕头发:“放心,只是抱着你睡,不做什么。”
话虽如此,灼玉却从他眸子里窥见一抹晦暗,这是一个男子看女子的目光,而非兄长看妹妹的。
她戒备地被子卷住自己身子:“难道你还想做别的?”
容濯抿抿唇,沉默了。
他是想,但怕说出来吓着她,只安抚她:“我会克制。”
灼玉如何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她将被子攥得越发紧,他是不会趁人之危,可这不代表他便淡泊无欲。
方才瞬间的沉默就暗示了一切:他对她亦有着欲念。
灼玉不敢接受这种事。
阿兄之所以是阿兄,正是因为他在她心中就像阿娘那样没有男女之别,更不涉及男女情慾。
兄长怎么能对妹妹动了慾?
她猛地想起曾经无知无觉时拉着阿兄念过的卷轴,彼时她还问他蛇妖的两把剑是什么……
天啊,她没脸见人了。
过往看过卷轴上的一幅幅画面跃入脑海,灼玉紧紧蹙眉。
她难以想象他们兄妹俩会以那样的姿态紧密相连。
不行,她得想办法逃离他。
灼玉回眸瞪了眼容濯,看他如看洪水猛兽,戒备地撂下话:“要么回你的太子宫去,要么睡地上!”
容濯从谏如流,命侍婢备好地铺,闲适地席地而卧。
灼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睡地上的姿态熟稔得不像话,可她印象中的阿兄爱洁如命,席地而坐都不愿,更遑论睡地上?刚还如此熟稔自然。
他是什么时候变的?
想起容濯来送嫁衣那夜稀奇古怪的话,灼玉不仅恍惚。
她仿佛曾丢失了一段记忆。
但怎么可能?
再是丢失记忆,她如今也才十八岁,怎么可能如容濯说的那般十八岁便成为他的妻子。
灼玉得出结论。
是他自己得了失心疯。
-
翌日灼玉睁眼时容濯已换了一身玄色朝服,玄暗衣袍赤色镶边,袖摆绣了象征皇太子的九章纹。
他端坐在她榻边,已上了朝回来,因而神清气爽。
“醒这么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指我平日懒散。”灼玉不悦轻嗤,低头发现衣襟大敞,露出一片白得胜雪的肌肤,锁骨上还有一道绯红的痕迹。
!!?
她万分错愕地捂着衣襟,实在没忍住给了他一巴掌:“禽兽!你……你竟趁我睡觉碰我身子?”
响亮的巴掌声引来了祝双。
祝双仓皇入内,看到翁主攥着衣襟,眼中满是屈辱,而皇太子一手捂着侧脸,眼里照常宠溺。
祝双连忙解释:“翁主误会了,太子殿下刚下朝过来,您身上印子是昨夜抱着玉枕硌到的。”
灼玉更紧地裹住衣裳,神色未有半分软化:“那他也活该。”
他有这个心思。
她起身更衣,容濯替她娶了要更换的衣裙,很熟稔地替她穿上。
灼玉再度蹙眉。
她总觉得他照顾人的熟稔并非凭空生出,而是从前曾做过,且并非因为幼时他曾照顾过她一段时日。
困惑之余,她随即生出被兄长一点点侵入生活的失控感。
不想如此,灼玉从他手中夺回裙衫:“还不走么?”
容濯把裙衫交还她,文质彬彬地立在一旁等她穿衣梳妆:“今日廷尉府提审赵意,妹妹想去看一看么?”
灼玉迅速穿好衣裙坐到妆镜前,用目光将容濯拒在半丈开外自行梳妆绾发,看也不看他:“我一个翁主,干涉朝政不合适吧?”
容濯道:“你曾与薛党及那伙山贼有接触,可助廷尉府鉴定真伪。”
这只是满足她去听审的借口,灼玉清楚但没有推拒。
她的确想知道到底是谁人在背后撺掇薛邕谋国数年,还藏得如此之深,直至两年后才露出狐狸尾巴。
兄妹到了廷尉府。
赵意起初喊冤不迭,容濯直接越过他,问旁边的宁远侯:“不知侯爷可还记得当初靳校尉与赵校尉剿匪抓获贼人之后,贼人曾招供称其前头领曾与朝廷官员有往来的事?”
众人自然都记得。
“听说那官员与薛党有关,还留下了重要线索,耿廷尉和宁远候特地为此奔波,却一无所获。”
耿峪闻言神色相当难看。
容朝神色冷峻的耿峪欠身致歉:“此事并非耿廷尉办事不力,而是那官员的供词是假的。”
其余官员尚未明白容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灼玉与容濯曾一道揪出薛邕,默契非凡。容濯一开口她便猜到了,老狐狸,她不由得嗤了声。
容濯似乎心有灵犀,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解释道:“当初是怀疑廷尉府有薛党的人,为了引蛇出洞故意放出一个重要的线索。”
果然如此。